第522章 死无对证
头很疼,身上也疼,梁婠动了动,整个人快要被颠散架了……
这是在——马车上?
她缓缓睁开眼,疑疑惑惑坐起身,莫名觉得头重脚轻。
一边打量着马车,一边轻轻揉着脑袋。
他们不是在上南苑吗?怎么会在马车上?这是要去哪儿?
还有,高潜人呢?
高、潜……
撩起衣袖一瞧,却见手臂上戴着嵌了红宝石花的缠臂金。
“何以致拳拳?绾臂双金环……”
有好些零零碎碎的画面在脑海中闪过,还有那一声声郎君……
梁婠扶着额头,僵若石化。
高潜!!!
她狠地闭上眼,死死咬住唇,捏紧了拳头。
猛吸了几口气,一把掀开帘帐,待看清身处何处,不由吃了一惊,荒郊野外……
关键是这并非前往晋邺的道路。
所以,他们这是要去哪儿?
梁婠忍着怒气,探头往窗外瞧,然而并没发现高潜的影子。
她想去马车前面看看,不料刚一站起身,有什么东西从怀中滚落,掉在地上。
她弯腰拾起,是个精致小巧的盒子。
梁婠很肯定,这不是她的东西。
犹疑中打开一瞧,竟是一枚玉印。
这是谁的玉印?又为何会在她身上?
梁婠拧眉细瞧,玉印正面字体瞧着是小篆,还环刻着双龙戏珠图……
别的不说,单这龙纹绝非常人可用。
盯着刻字,梁婠拿起玉印,朝掌心狠狠一压。
虽不甚清晰,但已然能叫她头皮发麻。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饶是她再无知,也已明白这是何物。
梁婠怔怔盯着手中印玺,脑子很懵。
一个皇帝连天子玺都不要了,他要做什么……
再忆起昨日高潜种种反常行为,她预感很不好。
梁婠忙将印玺放进小盒里随身收好,又掀起帘帐高喊一声。
马车刚一停稳,梁婠就跳了下去,眉头深锁,语气很急。
“高潜人呢?”
四个穿着粗布短打的男子,看起来很面生,骤闻皇帝名讳,面色一变,立刻垂首跪地。
梁婠望一眼远处茵茵漫野,深深吸了一口气,平复下心情,才重新看回跪地的几人。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儿?”
其中一人抬起头,恭敬道:“主上命我等护送娘娘去周国。”
周国?
梁婠气笑了。
他是把她和他的天子玺一起送给宇文玦当贺礼吗?
笑死,他们一个二个,凭什么替她做决定?又凭什么把她送来送去?
几名暗卫相视一看,但见皇后不言不语,只偏头望着远处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其中一个试探开口:“娘娘,此去周国路途遥远,咱们还是尽快上路吧……”
梁婠收回视线,轻轻颔首:“好,咱们立刻上路,不过,不是去周国,而是回晋邺。”
几人讶然:“回晋邺?”
梁婠也不多解释,自行去牵马匹。
几人试图阻拦,可苦劝半晌毫无作用,又不能将人打昏强行带走。
梁婠嫌马车太慢,驾马先行,另有两名暗卫同她一起。
马蹄声声,奔得急促。
自她晌午醒来后,便马不停歇,一路紧赶慢赶,终于在酉时前赶回晋邺。
还未靠近城门,便隐隐觉得不对,这个时辰向来城门大开,尚有进进出出的百姓,可今日怎么关的严严实实?
在回程途中,她已问过两名暗卫,可惜他们什么也不知道,并不清楚高潜要做什么。
梁婠握紧缰绳,打马直奔城门,马匹扬起几行尘土。
不等她翻身下马,暗卫已上前拍打城门。
有人从高高的城墙上探出头来,态度恶劣。
“城下何人?”
梁婠坐在马上,仰起脸:“皇后!”
整个同乐馆被禁军重重包围,空气里尽是火油的气味儿。
同乐馆的大门发出哐哐的声音,不断被人从里头往外撞着、砸着,可最为揪心的是从门内发出的嘶声力竭的嚎哭。
“陛下。”
有人恭敬呈上点燃的火把。
高潜默然瞧一眼,刚要接过,王庭樾忙上前两步,往锁住的门上看一眼,抱拳低头,眉宇间十分不忍。
“陛下,他们只是倌人杂役,尚不致——”
高潜的手停在半空,微微挑一下眉,瞧着王庭樾半天没说话,片刻后喟然一叹,意有所指。
“王庭樾,你若发了善心,就得由旁人替你下狠心。收起你不必要的慈悲,倘若你一直如此,会叫孤怀疑是否该将你留下。”
王庭樾后脊一僵,垂头盯着地面。
高潜说完也不再看他,毫不犹豫从禁军手中接过火把,冷冷扫视一圈,一字一顿,带了十足的狠劲。
“日后,谁若敢犯上作乱,必当今日下场!”
在场乌压压的人齐齐跪地,街面上静得只闻馆内哀嚎声。
高潜扬手一抛,火把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紧接着砰的一声,炸出一朵火花,冒着黑烟的火焰窜得老高,不过眨眼的工夫,同乐馆已然被大火吞没。
看着越烧越旺的大火,他唇边撩起一个若有似无的笑,却是说不尽的苦涩,要是他早点将这里烧了就好了……
高潜一抬手,有人适时奉上天子佩剑。
握剑的手顿了顿,他努力忍下身上的疼痛,提着剑绕过王庭樾,慢慢走向押跪在街边的逆贼同党。
他抽出佩剑,语声平淡:“今日,孤要亲手处决叛臣贼子。”
话音一落,有人高喊一声。
“陛下,臣不服!”
众人抬头瞧去。
那人又道:“陛下说臣等伙同广平王行谋逆之事,可能拿出真凭实据?不瞒陛下,臣今日在城中所为也不过是例行公事,至于广平王私自关押周司徒等人一事,臣全不知情,又何谈帮他?许是他背着臣,买通了下属。”
他这边一说完,就连那边几个在同乐馆里与他照了面的也开始喊冤,只称是被广平王诓骗至此。
余下人更是不服气,甚至开始质疑皇帝为何不在前线,却悄悄返回晋邺,究竟意欲何为?
广平王已死,现下是死无对证。
高潜不予理会,提着剑对准高昂头颅的人,嗤笑一声:“你说不知便不知?”
“皇帝!”
太后挣不开扶住她的内侍,心凉了一下,即便刻意端了姿态,也难眉间掩惶急之色。
朝中关系复杂,哪能这么随便裁决?
欲速则不达。
就算有意剪除异己,也得人证物证俱在尚能定罪,可他此番行为实在操之过急,何必给人徒留话柄?
她沉下声:“尚未审讯便这般杀了,实在太过草率——”
“草率?”
高潜暗暗提了一口气,可脸色白色没有一丝生气,愈显得阴鸷冷沉。
他稍缓了缓,摇头笑了。
笑声起,头颅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