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小卒子过河顶大车(上)
午后的阳光洒在机电部办公大楼的顶层。
大办公室简约威严,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坐在办公桌后,不停揉太阳穴。
他的面前是一本企划书,《关于集团成立电子维修中心的可行性研究报告》。
厚厚的报告一沓,第一页却是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余勤厚。
这是他的项目,濒临失败的大项目。
不是找不到工程师,是找到的人狮子大开口,完全没有到集团上班的意愿,但能力差的人又无法让他开启这个项目,堂堂大部长,酝酿很久的项目,竟然被小小的人事问题卡死了。
维修中心是下属科级单位,成立四个月,只有一个汣桉子弟的海龟工程师愿意运营,但他一个空杆司令天天混日子,也快憋不住拍屁股走人了。
中年人揉了半天脑袋,扭头看看外面的阳光,仰头叹气一声,拿起茶水抿一口,呸,茶根入口让他更加心神不宁。
咚咚咚~
敲门声让他更加烦躁,“进来!”
秘书低头进门,“余总,您京城同学介绍的工程师到了,他丢了联系方式,刚好被人力资源中心技术人员管理科的韩组长碰到。”
余勤厚听他嗡嗡低头说完,脑袋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什么介绍的工程师?”
秘书一时也有点懵,领导问话他当然不该懵,但门口的韩秀丽一口咬定是天才,还是院士介绍来的工程师,只能再次躬身,“韩组长就在外面,她好像已经核实过身份。”
余勤厚大怒,“滚,让人力资源的杨部长来说话,什么阿猫阿狗也往进塞,机电部不需要庸才。”
秘书往外退,门口突然出现韩秀丽的身影,“抱歉余总,冒犯您了,我们杨总刚好外出,但您误会了,这真是个天才,我非常熟悉的天才,过年的时候就听说他被介绍到汣桉,他的老师是院士,也是您的同学,您看两个证件就明白了。”
秘书背着领导对韩秀丽狠狠咬牙,她却丝毫不在意,身后余勤厚冷哼一声,“给你一分钟时间。”
韩秀丽立刻哈腰来到办公桌前,“余总,不是给属下一分钟,是给您的项目一分钟。”
说着把大东带来的一沓证书放到桌前,“他是我的发小,若属下走人情,怎么敢走到您的面前,他已经在京城国字号机电设计院工作,但他的父亲身体不好,一直念叨让他回乡,京城他的老师又不放人,拖到现在才回来。
什么专业不重要,什么学历也不重要,经验更不重要,但他的能力完全是为您量身打造。
他大一就是大学机器人竞赛小组骨干,连续三年全国机器人竞赛获得奖牌,机器人所有零部件、包括电路板,都是他们自己设计组装,而他就是组装工作的头号骨干。
属下非常了解他,认真、钻研、勤劳、苦干,甚至有点木讷,京城设计院并不能完全发挥他的特长,想必正因如此,才被他的老师推荐给您。可惜这小子在火车上遇到小偷,除了随身的证件,其余东西全被偷走了。”
韩秀丽侃侃而谈,非常自信,条理清楚说清一切,没有一点捏造的胆怯。
余勤厚也是,明知道韩秀丽在扯淡,但还是把大东机器人获奖的荣誉证书翻了一遍。
短暂的沉默过后,余总抬头一指门口,“你们先出去!”
韩秀丽笑着躬身与秘书一起退出办公室。
余勤厚又把获奖证书和毕业证看了一遍,对着毕业证照片露出一丝罕见的微笑。
弯腰从抽屉拿出一个厚厚的校友通讯录,翻了几遍,找到一个名字,拿手机拨了过去。
“歪?我的董大教授,忙不忙?我是老余啊。”
手机里停顿了一会,才不确定问道,“余勤厚?”
“对呀,去年在京城刚见过,听不出来了?老同学你过分了。”
“余总是个大忙人,有何指教?哎,先说好啊,别跟我要毕业生,那不归我管。”
“哈哈哈,董大教授多虑了,我不是跟你要人,是跟你确定一个人。”
“确定一个人?不好吧,背后说人坏话,老子怕长针眼。”
“哈哈哈,是你的学生,一个毕业的学生。”
“更不好,他们都是做保密工作…”
“不不不,聊远了聊远了,还能让你犯错,是去年到京城机电设计院的优秀毕业生,我工作所在地汣山人。”
“哦,你说易大东那孩子啊。”
“啊,你知道?”
“废话,我推荐他到设计院上班呀,这小子觉得读研究生浪费时间,其实是他家里没钱吧,他的项目老师也是咱们同学,比咱们高一届的秦钧时,记得不?对了,老秦和你的副手老张是铁哥们吧?他们之间应该很清楚。”
“我当然知道,可这小子在设计院干不下去,老秦介绍给我了,你给我托个底,这学生电路设计维修怎么样?”
“干不下去?怎么可能?是有点沉默寡言,但农村孩子能吃苦,一进学校就是机电院机器人小组的骨干,可给我长脸了。”
“别避重就轻啊,我是问电路设计维修怎么样?”
“电路板?你这不是胡扯吗?我是教书育人,哪里给他实习过维修。”
“机器人难道不需要电路板设计组装?”
“呃~当然需要,但哪个企业会组装非标件?”
“你就说他动手能力怎么样?”
“差,非常差,但他非常刻苦,举一反三非常勤奋,今天可能很差,明天就会很好,后天别人就比他差一截。”
“这…这是好是坏?”
“我说的很清楚了,他做非标件一流,你让他做标准件不是难为人吗?而且这年头哪有手工玩电路板的企业?”
“哈哈,也是,是我做梦了,好在我们集团没有电气设备制造业务。”
“不行你问问老秦,好歹老秦带他工作了半年。”
“我们已经聊过了,想再跟你确定一下,毕竟介绍进来工作很难。哦,老张向你问好啊,等我回京咱们聚聚。”
“好勒,也向老张问好,拜拜。”
“拜拜!”
余勤厚放下电话,再次冷哼一声,他不确定是这个叫易大东的胡说八道,还是集团这朵刺玫瑰胡说八道。
不…易大东知道什么,就算他们对过口,也是韩秀丽教唆,看准了电子维修中心可以一步登天,或者看准了那个海龟浪荡子。
余勤厚思索一会,按下桌上的对讲机,“进来,把易大东也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