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东和孙倩端着一锅揪片汤面到正屋。

　　 董成信和秦均时正在祭拜长辈，他们转来转去当然会看到后面隐蔽的祠堂，瞬间明白余勤厚内心真正的‘软弱’。

　　 他曾经有过失败的婚姻、失败的事业、失败的人生，能从深渊爬出来的人，无论如何都值得佩服，不应该用年轻时候的固有印象看待。

　　 汤面不需要酒菜，董成信和秦均时呼噜噜吃了两碗，喝茶消食的时候，才对大东齐齐夸赞。

　　 “你小子会生活，很多男人有个神奇的现象，工作不专业，爱好非常专业，在别人眼里就像是有隐藏技能，发现这种能力，就会产生崇拜。”

　　 董老师这话是对着辛可言说的，后者脸色微红，“晚辈觉得大东还是性格好，质朴沉稳的人很少见。”

　　 “哈哈哈，老夫可没法评价好坏，情人眼里的他，与同学、老师、同事、路人眼里的他都不一样。”

　　 “那您眼里的大东是什么样子？”

　　 “木讷，老实，又有点急切，他缺乏专业灵感，但他很专研，急切则是出身决定的，老夫总不可能给他点钱，告诉他不要考虑家庭先读研，男人的责任感就是家庭，所以他毕业了，可惜我看的是未来，忘了他步入社会的起步能力。”

　　 辛可言抱着大东胳膊微笑，“那晚辈谢谢您，吃点苦更容易成长，晚辈也很幸运，遇到了正从低谷往上爬的大东。”

　　 “哈哈哈，一点小挫折算什么低谷。”董成信突然一指旁边的孙倩，“其实我以为他们两个会走到一起。”

　　 三个年轻人同时大红脸，董成信朝孙倩笑笑，“比起大东，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但你们有一样的毛病，都急切希望成功，我以为你们会惺惺相惜，完全忘了你们无法互相成就，自然永远不可能走到一起，失败的月老行为，想起来自己都想笑。”

　　 孙倩莞尔，“老师，大概我们都是穷人，让您失望了。”

　　 董成信摇摇手，“没有失望，兴趣小组大多都读研了，他们都会去科研单位，本科毕业的人反而是少数，你很适合设计院起步，大东很适合设计院发展，老夫看的很对，但顺序搞错了，你不适合在设计院发展，大东无法起步，你看，老师也是个失败的人，幸运的成功让我忘记竞争的残酷，若再选择一次，老师就不会管你们了，到企业里自己发展吧。”

　　 孙倩两眼含雾，“原来您对学生也用心良苦，学生给您丢人了。”

　　 “没有丢人，老师就不该干涉你们的选择，人最终都会待在应该存在的地方，只不过我是幸运的，而不是这个世界充满幸运。生活需要时间，事业需要时间，人生需要时间，不要站在当下看你们的选择。”

　　 大东现在与他‘很熟’了，闻言插嘴问道，“董老师，若某一天突然对爱好产生疲惫，那这个人会不会崩溃？”

　　 回味爽口面食的董成信一愣，与秦均时对视一眼，“会，你小子很聪明啊，可惜没有聪明在专业上，人性问题倒是一点就透。”

　　 “他会怎么崩溃呢？”大东好奇了。

　　 董成信想了想，沉重说道，“讨论这个没有意义，有的人会沉沦，有的人会跳出来开智，你的准岳父老余就是后者。

　　 等你到我这样的年龄，回头一看就会发现，其实成功充满偶然。

　　 我毕业就留校，后来工业部门稀缺专业人员，参与了很多国家项目开发，一边学习一边成长，一不留神成了领导，后来我发现自己不习惯，还是研究技术好，很幸运，我又去了航空科研单位。

　　 科研的确累，长时间出差身体不行了，我的教职岗位和工业的岗位一直在挂着，犹豫选择之后，我还是觉得教书育人更有意义。

　　 人生很有意思，教书育人必须掌握前沿科学，我再次进入一边学习一边研究的状态，幸运再次降临，经济飞速发展，工业部门需要行业内的人做顾问，做技术支撑，结果这次我干脆成了两头挂实职。

　　 现在回头一看，我一生都在学习，但我也不知怎么回事，选择和没选择的岗位都成功了，还都在岗，所以有时候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提出无效的建议或考虑不全的方案，白白浪费国家资源。

　　 我现在越来越讨厌拔苗助长，无论是教书育人还是领导岗位，不是怕担责任，是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新时代应该由新的栋梁建设。”

　　 大东和孙倩这才明白老师履历后面的心理成长，赞叹说道，“活到老学到老，老师令学生钦佩。”

　　 董成信又摇摇手，“今天过得很有意义，不是看到你们作为学生会自己选择，是刚才那句话，生活、事业、人生需要时间沉淀。”

　　 他说着突然深吸一口气，对辛可言道，“希望下次能跟老余单纯的做一次朋友之间的聊天，老夫之前一直误会他急功近利。到这个小院一看，那些家具、院中这棵树、还有你长辈的祠堂，瞬间明白自己才是顽固不化的蠢货，哪有三十年的急功近利，只有三十年的倔强坚持。”

　　 辛可言两眼含雾，“前辈客气了，爸爸只是很少与人说心里话。”

　　 董成信更加感慨了，“是啊，我们都很少说心里话，老了，放下执着就是成功的人生。”

　　 秦均时这时候也拍拍两人的肩膀，“记得彼此珍惜，真情是世界上最难得的东西，不要用它换任何东西。”

　　 “谢谢老师，学生感激不尽。”

　　 两人点点头，这顿饭算是结束了，外面还在下毛毛细雨，厢房休息的司机和助手哗啦出门，三人把两人送到车上。

　　 吴天明在院中脸色潮红，难掩激动，看到辛可言一人返回，“大…大东呢？”

　　 “大东车上有给老师带的小米，要送到车上，顺带把人家孙倩送回去，不能让人家打车回去吧。”

　　 “对对对，应该感谢孙经理，董老真是令人佩服的学者。”

　　 辛可言眉头一皱，“别想远了，大东绝不会因为工作的事情找董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