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
全性虽然被打退,但龙虎山上也颇为狼藉。
徐三等人告辞离开,陆瑾也带着陆家子弟在山下安顿。
张之维亲自推着田晋中的轮椅回山。
师兄弟之间谁都没有开口说话,只有皎洁的月光照在两张布满皱纹的脸上,却照不亮两颗心事重重的心。
两人的身后跟着张怀丹张灵玉和荣山,同样沉默着。
张之维道:“怀丹,灵玉,荣山,你们都下去帮忙吧。”
三人应下,龙虎山上的建筑群受到一定损毁,正需要有人主持大局。
荣山压低声音:“灵玉,怎么回事啊?龚庆和吕良一个都没抓到,这能让他们给跑了,要是我在,通通拿下!”
荣山说着说着,已经是咬牙切齿,龚庆为了一个猜测,竟然能够在龙虎山上隐忍三年,真是可怕又可恨!
张灵玉一脸惭愧:“是我没用。”
张怀丹冷冷道:“灵玉要保护师叔,难免放不开手脚,反倒是你,九师兄,你如果在的话,他们两人根本没可能跑掉,结果你干了什么?打倒了几个喽啰兵,还以为自己很了不起一样,结果放跑了真正的大鱼!”
荣山尴尬的笑了笑:“怀丹,灵玉,你们看,今晚的月亮可真圆,啧啧!”
见张怀丹目光冷厉。
荣山心虚的挠挠头:“行了行了,我的错我的错,以后一定会注意的。”
张灵玉小声道:“师兄,你消消气。”
张怀丹倒也不是真的生气,九师兄这家伙,就是这么粗枝大叶一个人,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如果按照原本的走向,师叔惨死在龚庆手中,以后九师兄估计能够改掉这个脾气。
不过现在两句话就想让他改变本性,想太多了。
至于张怀丹现在为什么佯装生气。
哼哼!
打压臭老九多是一件美事!
荣山明智的转移话题:“你们说那个龚庆,堂堂全性代掌门,不惜给师叔做了三年的道童,他到底想要从师叔这里得到什么?”
……
月光如洗,张之维推着田晋中的轮椅。
“老田,你不该担心我,要不是怀丹安排了灵玉,现在你我能不能相见都是个问题。”
“我也没想到……唉,我知道。”
田晋中叹了口气。
现在他也知道了,攻山全性,张之维一个人镇压了将近一半。
全性中的高手,则被张怀丹杀得死的死,伤的伤。
做完这些,师徒俩甚至都没有受伤,这还真是……
一脉相承的变态。
张之维轻声道:“当年,你见到怀义了。”
田晋中张了张嘴,沉默下去。
而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静了一会儿,田晋中道:“抱歉,师兄,怀义跟我说过的话,不能告诉你,也不能告诉师父,我是准备带进棺材里的。”
张之维点点头,表示理解:“我明白。”
他体内本来就有天师度这样一个传承了两千年的禁制,十分清楚,在这世上,有一部分真相,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田晋中笑了笑:“当年我变成废人的时候,几次想要寻死,师父说熬不下去的那一刻,正是修行的时候,说实话,师兄,我熬了这么多年,也没觉得修出什么门堂,吊着一口气,只是不希望师父失望罢了。”
张之维皱眉:“晋中!”
田晋中目光幽幽:“听我说,龚庆快要得手的那一刻,我都在想,这个秘密如果在我手里丢失,熬着又还有什么意义?”
“可一想到这里,又觉得特别不甘心,师兄,这些年我跟老陆‘同流合污’,你心里估计有些不高兴,没办法,人活着总要有些奔头,如果说之前是为了不让师父失望,那么现在,我想抱孙子。”
张之维听着听着,本来凝重的脸上哭笑不得。
什么东西?
变着法在这里催婚是吧?
“老田,你是修行人!”
田晋中一瞪眼:“修行人怎么了?修行人不能抱孙子了?”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怒声道:“灵玉荣山都靠不住,全部的希望都在怀丹身上,他一天不给我生孙子,我吊着这口气一天不死!”
张之维忍俊不禁,那感情好:“你有的吊了。”
田晋中一怔,眯着眼睛:“你说实话,怀丹现在和玲珑若即若离的,是不是因为五年前那件事情还没有……”
张之维摆摆手:“别瞎想。”
田晋中越想越是觉得不对劲,感觉里面问题很大。
张之维看他面色,饶是道心坚固如铁,也不禁头皮发麻。
轻声道:“晋中,这件事你觉得应该怎么处理?”
田晋中果然从刚才的思绪中脱离。
怀丹的事情虽然重要,但现在的情况更加重要些。
犹豫片刻道:“物质上面的损失,倒是不用太在意,门人有……”
张之维声音平静:“虽然全性的伤亡最大,但龙虎山、陆家、公司,都有伤亡。”
田晋中目光一冷,定声道:“师兄,你既然问我的意见,那我就直说了,四个字,有仇报仇,有怨报怨,龙虎山死了人,不能不吭声。”
张之维道:“我明白。”
田晋中继续道:“小羽……龚庆能够在我身边潜伏三年,鞍前马后毫无怨言,足可见此子的隐忍、心计、城府、狠辣绝非一般人可以比拟,他也猜出了我当年见过怀义,这次是无功而返,但是……”
“我晓得。”
田晋中一阵黯然,有些事,确实是不能叫别人知道的,当年他逼着张怀义告诉他,这些年不止一次感到后悔。
如果没有这些秘密,他或许能够活得轻松很多。
说到这里,已经不必多言。
两人静静凝望着天上玉盘,张之维微声道:“等等吧,我会给他们一个机会,也希望他们能够珍视这个机会。”
……
深夜。
山上事告一段落。
今晚连番鏖战,见了许多法门,张怀丹也大有收获,正准备好好消化一番。
“诶?屋子里进贼了?偷了我什么东西?”
……
“薛幡死了!沈冲死了!窦梅死了!我的憨蛋儿也死了!别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喽啰,这四个人的死,哪怕你得手,也需要承担责任,而你没有得手!”
山下某个仓库。
苑陶说完之后,杀气毕露。
吕良一摊手。
夏柳青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其他存活下来的全性,几乎个个带伤,一双双虎狼般的眼睛,刺向龚庆的面庞,他也不禁一颤。
仓库中杀气激荡,气势狂烈,全性是一群恶狼,头狼如果没有填饱它们的肚子,那就用自己的血肉来偿还!
……
仓库旁边的一个小屋。
“哥,你怎么不去和他们审判龚庆?”
那全性一惊:“嘿嘿!我又没死,死在山上是运气不好,我们活下来又大闹了龙虎山,已经赚到了!”
“哥就是通透,你背后藏着什么?不会是从龙虎山上面偷下来的宝物吧!”
“哪里,没什么!一个盒子罢了。”
“这样啊,那好,哥,我和别人说一下……”
“怕了你了,可以跟你一起分享,但记住,不能告诉第三个人!”
“放心吧……”
幽幽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们俩得了什么了不得的宝物,竟然不能告诉第三个人?”
“尸魔!”
……
仓库里龚庆头破血流,身上好几个孔洞往外喷血,苑陶绕不是能消气。
憨蛋儿比他的亲孙子还亲,就指望着他大放光彩,没想到折在龙虎山上。
他打不过张怀丹,还打不过龚庆?
而闻到血腥味的全性们,也像是一条条聚拢过来的鲨鱼,杀气毫不掩饰!
“先别动手!”
苑陶阴冷道:“涂君房?你要保他?”
涂君房托着一个盒子,身后跟着两个垂头丧气的全性。
“这次上山并不是无功而返,看看这是什么?你们俩说!”
其中一个全性低声道:“这是我趁乱进了张怀丹的屋子里,从他房间里偷出来的,这盒子放在紧要之处,张怀丹十分重视,我猜测,这里面可能藏着张怀丹之所以这样强大秘密!”
涂君房哪怕已经听过一遍,也感觉手里的盒子重了万倍,忽然有点后悔,要不是为了提振士气,他早就独吞了!
吕良眼中大亮:“此言当真!”
龚庆也是一怔。
苑陶眼中贪婪之色一闪:“我的憨蛋儿死了,这个盒子应该归我!”
夏柳青淡淡道:“老苑头,不要这么激动,是真是假还不一定呢,如果是真的,那肯定要大家伙一起分享才成,哪里有吃独食的道理?”
苑陶不吭声,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盒子。
其他全性也叫嚷起来。
“夏前辈言之有理,大家都出了力,肯定要一起分,我结拜的弟兄都死了,我觉得我可以分两份。”
“如果这盒子里真有张怀丹强大的秘密,这次上山岂不是赚飞了?”
“妈了个巴子,老子也要搞个全性之龙耍耍!”
在众人的嚷嚷声中,盒子交到了在场资历最老的夏柳青手里。
此时此刻,他也忍不住心头一跳。
张怀丹此子。
变态如斯!
恐怖如斯!
根本没有借助任何一门八奇技的力量,却将好几个八奇技的传人吊起来打!
搞得他这个老前辈都没有信心能够拿下。
如今细细想来,确实有点太出乎常理,恐怕不是天赋那么简单而玄乎的东西!
想到这里,夏柳青还莫名有点发愁,眼角余光隐晦的扫了眼四周,一个个全性贪婪的眼睛里几乎射出光来。
谁不渴望成为下一个张怀丹?
只是。
如果这盒子里的东西能够分还好,要是不能分,只有一份的话?
夏柳青也不禁打了个寒颤。
‘咔咔~~’
苑陶屏住呼吸:“开了!”
作为被张怀丹打成重伤,苟到一条性命的人,深深明白张怀丹的强大。
已经无法用天才两个字去形容!
倘若得到盒子中的潜藏的力量,他必定可以为憨蛋儿报仇!
一众全性的呼吸也慢了半拍,张怀丹强大的根源,就要暴露在他们面前了吗?
届时我全性中人,人人都是张怀丹。
必可以灭绝正道,成为唯一的正道!
有不少全性想入非非,又死死盯着盒子,不愿意移开目光。
吕良小吃一惊:“诶?又是一个盒子。”
夏柳青二话不说,继续打开。
失血过多,面色惨白的龚庆喃喃自语:“第三个盒子……”
一众全性面面相觑,一种东西在心里慢慢滋生开来。
开盒的夏柳青白眉都是一挑。
原本他有点不相信,随随便便找个盒子就说是什么张怀丹的力量根源。
可现在连开了三个,盒中有盒,盒中套盒,足以说明盒子的主人,对盒中之物的重视!
夏柳青心思电转,这盒子里哪怕不是张怀丹的力量来源,也一定是极为重要之物!
不论如何,绝对是价值不菲!
或许可以弥补全性这次伤筋断骨的损失!
‘咔咔咔~~’
夏柳青连续开盒,直开了八次。
只剩下一个核桃大小精致无比的木盒躺在手中。
夏柳青定声道:“道家之法!九为极致!九为纯阳!九九归一!这盒中之物!必是宝物!”
一个个全性全都垂涎欲滴,只见夏柳青打开最后的盒子!
盒中之物,彻底暴露于众人眼中!
仓库里落针可闻。
下一瞬,惊呼声震破夜空。
“怎么可能!”
“这是什么东西!”
“我绝不能接受!”
龚庆眉关紧锁,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这是……一毛钱?”
这么大的阵仗,就为了藏一毛钱?
藏着这连乞丐都看不上的一毛钱?
龚庆心弦一震,事出反常必有妖!!
夏柳青惊愕一瞬,淡淡道:“一毛钱,张怀丹把我们给耍了!”
说着漫不经心的拿向盒中一毛。
苑陶火速出手:“夏前辈!且慢!”
两人各抓一角,互不相让。
涂君房心中一动,也连忙伸手抓住一边:“两位前辈,我不理解,这有什么好争的?”
夏柳青诧异道:“苑陶!涂君房!一毛钱你们也抢?”
一众全性呆住。
什么情况,三大高手抢一毛钱?
畜生呐!连一毛钱都抢,咱们虽然是全性,但还没有穷凶极恶到这种份上吧?
是不是没见过钱?
涂君房不答。
苑陶冷笑一声:“事出反常必有妖,夏前辈堂堂名宿,难道看不出来,也许这一毛钱中,藏着惊天大秘!”
呆滞的全性纷纷回过神来!
有道理!
苑陶说得大有道理!
一定是这样的,这一毛钱绝对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不然的话,张怀丹费尽心思的藏这一毛钱,他是不是个傻逼?
屋内全性,看着被三人各抓一角的一角钱,眼里重新流露出贪婪之色!
……
‘阿嚏!’
龙虎山。
荣山打了个喷嚏:“哪个王八蛋在骂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