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之维一行人,告别武当,迈步下山,因为有神行甲马,所以一行人没有走来时上山的山道,而是直接翻山越岭。
但正所谓望山跑死马,武当山脉很长,真要走出去,还是得费一点时间,不过好在一路风光如画,古木参天,涧深谷幽,摩崖石刻,猿猴纵越,并不乏味。
但下了武当山,就是枯燥的赶路了,武当山和龙虎山之间,即便是直线距离,都有近千公里。
单靠神行甲马,就算片刻不停歇,把腿蹬冒烟了,也得两三天的路程。
若是以往,张怀义和田晋中早就抗议了,要换更舒适的方式。
但现在龙虎山有事发生,他们也不顾得这点身体上的痛苦,只顾闷头赶路。
倒是张之维本人不急,他叫停众人,收起甲马,又给了众人几张符马。
甲马和符马在消耗上差不多,但四条腿总归要比两条腿跑的快些,而且,骑马要比自己跑轻松。
吕慈张怀义等人接过张之维的符马,轻车熟路的将起激活,翻身上马,等到坐稳之后,再看张之维,却见他也是骑的符马,这让众人一愣。
“师兄这次居然不骑仙鹤?”张怀义说道。
张之维瞥了他一眼:“你想我骑仙鹤?”
“那倒不是!”张怀义说道:“就是感觉有些诧异,前几次,不都是你在天上飞,我们在地上追吗?”
“那几次是有急事,这次又不是什么大事,不急,跑那么快干什么?”张之维说道。
“还不急啊?”张怀义一脸诧异。
“不急,有什么大不了的,他们要去龙虎山,那就多给他们点时间上山。”张之维笑道,随后纵马而出。
众人连忙跟上,张之维说不急,张怀义等人我都不急了。
张怀义问出心里一直憋着的疑问:“师兄,刚才武当门长明明睡着,却有一人影大笑着离开,这是什么手段?出阳神吗?怎么感觉有点不太像。”
“你见过谁的出阳神?”张之维问。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张怀义说道:“我在一些藏书中看到过对出阳神的描述,应该是没有形体的才对,为何武当门长的出阳神,仿佛实体一般?”
张之维想了想,道:“出阳神是全真教的一种手段,而全真教下又有很多支脉,这些支脉虽然大方向一样,但在很多细节上却是有很多不同,比如出阳神,武当门长的出阳神,应该是结合了一些其他的手段!”
“原来如此!”张怀义点了点头,想起武当门长是睡着之后施展的,或许结合了武当的睡功,产生了一些特殊的效果。
随后,他又问:“师兄,武当门长说他还能活个十来年,这真的假的?”
张之维点了点头:“他这种前辈,没必要在这种事上开玩笑,应该是真的。”
关于此事,他想起了前世的一些记载。
33年的时候,孙爷自知大限将至,提前两个月和亲朋告别,亲朋大惊,带他去医院检查,却发现他健康无比,浑身没有一点毛病,比年轻人还好,遂将此事忘记。
但在两个月之后,他突然对众人说,有仙人来接他,随后面朝东南,背靠西北,端坐户内,一笑而逝。
如果一切不变,武当门长比剧情里的左门长,还要早逝世八九年。
在此之后,如果没有极其优秀的后起之秀出现,应该是先前那个红脸老道继任武当门长的位置。
“提前知道了自己的大限之日,那岂不是后面的每一天都活的提心吊胆?”张怀义皱眉道:“那样的话,还能好好修行吗?”
“要是我的话,估计不行,”吕慈说道:“我应该会在最后的时间,好好享受享受!”
吕仁看了一眼吕慈,如果是自己,一定会争分夺秒,抓紧最后的时间为家族,为亲人铺好接下来的路。
当然,这话他并没有说出来,不然,就让吕慈难堪了。
倒是张怀义接过了吕慈的话,接着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先享受一番,享受完,等大限之期将近的时候,有仇报仇,有怨抱怨,把一切都做个清算,再痛痛快快的走。”
张之维看了张怀义一眼,果然是三岁看大,七岁看老,这小子老了,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先是和孙子享受了一段时间的天伦之乐,等到寿命只剩几个月的时候,便开始辗转千里,各种谋划清算,杀了一大票掌门级的人物。
“死前还要疯狂一次,怀义,看你这浓眉大耳的,没想到这么有锋芒啊!”张之维笑道。
我再有锋芒,还能有你有锋芒?还有,你才浓眉大耳呢……
担心挨板栗,张怀义不敢明说,只在心里吐槽了几句。
随后,他继续道:“当然,我只是那么一说,真到那时候,我想我也一定不会就此认命,一定会有所谋划。”
说着,他一脸疑惑道:“师兄,我有点不明白,生死之间不是有大恐怖吗,为何武当门长知道自己的大限之后,如此坦然,甚至即便有延长寿命的方法都不用?”
“也许是因为放下了吧!”张之维说道。
“放下?什么意思?”张怀义有些懵。
“意思就是放下这大千世界的诸多诱惑,乃至把整个世界都放下!”张之维说道,“既然整个世界都放下了,生与死,又有什么放不下的呢?”
“把整个世界都放下?”张怀义一脸震惊道:“这个理念未免有些太惊世骇俗了吧!”
张之维点头道:“确实如此,像你我这种凡夫俗子,一旦走入此道,很容易就会有偏差,遁入邪道。”
“等会儿……”张怀义反应过来:“这不是全性的教义吗?”
张之维点头:“没错,出自全性祖师爷杨朱的道,只是少有人能做到!”
张怀义下意识问,“师兄,你能做到吗?”
“我不是说了吗?我是凡夫俗子!”张之维说道,这不算说谎,他现在确实还做不到。
“你都做不到,那还有谁能做到?”张怀义又问。
对于张怀义的这个问题,张之维思考了一下,刨除历史上那些鼎鼎有名的圣人,光是剧情里出现的人物,明确能做到这一点的……
好像只有全性的顶尖高手,莫名居士吴曼,因为,他是无根生亲口说的证得五蕴皆空的人物。
说起五蕴皆空,很多人就会想到和尚经常挂在嘴边的什么四大皆空,什么六根清净之类的,只觉得不明觉厉,却不清楚这代表了什么。
但其实,五蕴皆空的含金量非常的高。
佛门有八大宗派,八个宗派的修行所求各不相同,像唐三藏所创立的法相宗,也就是唯识宗,修行追求是阿赖耶识。
而佛门八宗里,还有个三论宗,是八宗之祖鸠摩罗什所创,他们追求的便是五蕴皆空和四大皆空。
佛教里的五蕴,是色蕴、受蕴、想蕴、行蕴、识蕴,是对外界一切诱惑的感知,放下五蕴,就是放下世界诸般诱惑。
而佛教里的四大,指的是地,水,火,风,这是构成世界的一切。
四大皆空,就是放下一切,把整个世界都放下。
可以说,三论宗的修行追求,和全性的修行追求是一样的。
吴曼证得五蕴皆空,自然也是证得了真全性,若是按佛教的说法,这叫证得阿罗汉。
不过,在证得阿罗汉之后,他没展露出什么手段,而是去了王家赴死。
死后,王家家主亲自为他建了佛塔,并在晚年出家,于佛塔下修行。
朝闻道,夕可死,用来形容他再合适不过。
除了吴曼之外,张之维能想到的,就是剧情中的自己。
虽然嘴上说着凡夫俗子,但其实,也是做到了吴曼的境界,甚至更远。
譬如视很多大佬削尖了脑袋都要争的十佬之位如浮云,这是放下了权利诱惑。
在全性四张狂联手施展十二劳情阵里毫无影响,这是放下了酒色财气,放下了欲望。
罗天大醮后,坦然的要传天师度,这是放下了生死……
权力,欲望,生死……全都放下了,这不是真全性吗?
当然,或许还有一件事没放下,就是那天师度。
放下这个,也许就是放下了整个世界,成为真圣贤,达到全性祖师杨朱的境界。
但正因为没有达到,所以说自己是凡夫俗子……
师父误人啊……张之维暗叹一句,看向张怀义:“要说谁能做到,你还是去问师父吧,师父他老人家或许能做到。”
“你当我傻帽呢!去问师父,还不得被打一顿?”张怀义没好气的说道。
随后,他便不再多言,闷头赶路,脑中想着刚才的事。
倒是田晋中突然来了一句,“对了师兄,走之前,武当门长让你给师父带话,说他放下了,他放下了与师父有关的什么事啊?!”
“啊哈,”张之维笑道:“此事说来话长了,容我细细道来。”
…………
…………
张之维一行人在赶路。
与此同时,一荒郊野外的酒肆里,突然就来了四个看起来颇为英武的年轻人,其中一人扔出一把大洋,让酒肆里的人都快滚。
这个酒肆是城边的一个小铺子,靠近矿山,不远处是几个大大的煤矿场,挖煤的苦力回家都会从这里路过,于是,这里就有了这么一个简陋的小铺子,给这些辛苦一天的劳工卖点浊酒喝。
这些劳工,一个月也挣不了几大洋,突然有人扔出了他们几个月的工钱,哪有什么怨言,弯腰捡钱快过捡煤,捡完头也不回的就跑了,生怕后面那几个傻叉后悔。
劳工走后,酒肆里就只剩下四个年轻人与老板和老板娘。
老板赔笑着说道:“几位客人,我这店小,不知道要来点什么?”
一个年轻人又从兜里抓出一把大洋,朝老板伸去。
老板一愣,当即弯下腰,一脸恭敬伸出双手去取。
但就在即将取到的时候,年轻人猛地松开手,银元砸落一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整个酒肆顿时肃然一静,没人说话,只有大洋落地的声音。
“几位是故意来找茬的是吧?”老板娘打破寂静,她的声音有些低,有些沙哑,让人不寒而栗。
“没拿稳,把钱捡起来!”一个头发有些张扬的年轻人咧嘴一笑道。
老板娘正要开口,老板将她拦住,弯腰捡钱,而在这个空档,四人中的另一个年轻人,突然以极快的速度,来到了厨房,一把揭开了锅盖。
白色的蒸气喷出,遮蔽了年轻人的视线,他并指在眼前一抹,下一刻的所见之景,让他脸色大变。
锅里是滚沸的汤,汤水乳白,边沿上翻着些油沫,中间则是翻滚着的大小不一的人头,有男有女,有老有少,他们时而滚到锅底,时而又浮起来,全都煮得肿胀发白。
这一瞬间,老板捡钱的姿势停住,酒肆静得发寒。
下一刻,弯曲捡钱的老板,突然从小腿掏出一把匕首,瞬间暴起,捅向面前的年轻人,但还没得逞,就见身下地面突然涌出一股劲力,将他打飞出去。
还没落地,又有一股劲力从地面钻出,轰在了他的肩上,直接击穿了他的整个肩膀,留下了大片大片的血花。
见此情形,老板娘也想动手,却见其中一个年轻人迅速掐了几个法诀,口中短促的念了几声咒语,往地上一拍。
霎时间,地面上出现了一副猛虎下山图,图中老虎咆哮一声,一跃而起,张开与身形不符的大口,一口便将那老板娘给吃了下去,旋即,老虎的腹部一阵臌胀,但就是挣脱不开。
战斗来的快,去的也快。
先前撒钱的年轻人拍了拍手,笑道:“大名鼎鼎的全性双彘,就这点本事啊!”
彘是山海经里的一种怪物,最喜欢吃人。
“本事不大,作恶不小,一身恶名,全靠喜欢吃人而来,真晦气,这种狗东西,就该千刀万剐,要是老七在就好!”
先前揭开锅盖的那个年轻人,把锅盖合上,咬牙切齿,一脸厌恶的说道。
刚才他被恶心坏了,现在满腔的油腻味儿和肉香味,他估计自己接下来一个月,都不能好好吃饭了。
“老七那性子,就好不好弄了!”
先前撒钱的年轻人拍了拍手,对受伤倒地的老板说道:
“做个自我介绍,我叫吕德,你也可以叫我吕老四,今天找你们,是来打听个事儿。”
吕德笑眯眯的说道:“我听说,你们全性那个叫长鸣野干的,躲起来之前,见过你们夫妻一面,把他的下落说出来,饶你们不死!”
老板不屑道:“落到你们这些伪君子手里,还有活路?”
吕德一本正经道:“落到其他人手里,是没活路,但我不一样,我吕德最有品,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以四家的名义发誓,只要你说了,这次饶你们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