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冷笑：“好，我倒想听听你如何狡辩。”

　　 方寒坐直身体，一脸微笑看着莫雨：这女人，明明板着一张冷冰冰的脸，可看起来依旧是那么妩媚，真是个天生的狐媚子。

　　 “咳，莫大姑娘，请问凉州匪患的症结在何处？”方寒没有解释为何受贿，而是反问了一句。

　　 莫雨略微思索，便说道：“还用问吗？当初在朝堂之上就已经说的很明白，凉州匪患并非真正的匪患，说到底还是灾民之患。”

　　 方寒点点头：“我再问你，凉州最大的税收是哪一块？”

　　 莫雨想都没想直接回答：“当然是商税了。”

　　 “凉州地处大奉边境，无论是本地还是外地商户极多，商税一直都是凉州官府最大一笔收入。”

　　 “若非因为匪患而收不上来商税，凉州知府也不会求陛下派人来解决。”

　　 方寒笑道：“我进城之后，发现路上无论遇到商户还是农户，都对凉州官员敌意很大。凉州城已经这样了，那么其他县城呢？”

　　 莫雨精致妩媚的小脸上，神情缓和了不少：“原来这就是你答应凉州官员宴请的目的。”

　　 “不过，这并不能成为你受贿的借口。”

　　 方寒似早有所料，知道这个理由并不能彻底堵住莫雨的嘴：“莫大姑娘，你觉得这些凉州官员如何？”

　　 莫雨回忆宴席上看到的那些凉州官员，神情淡漠道：“谈不上好坏，虽然凉州被他们管理的一塌糊涂，但能看得出来并非他们主观意愿。”

　　 方寒点头：“没错，他们并不是那种贪赃枉法，鱼肉百姓的官员。他们希望凉州变好，只可惜能力有限。整个大奉，有百分之八十都是这样的官员。”

　　 莫雨冷哼一声：“你是在笑我大奉官场无人吗？还是在嘲笑陛下无识人之明？这话我会如实告知陛下。”

　　 方寒摇头：“非也，其实像这样的官员，对百姓来说，已经是难得的好官了。”

　　 莫雨不解的打量方寒，不太明白他究竟什么意思：“既然你觉得他们是好官，为何还要受贿？你这不是在害他们吗？”

　　 方寒哈哈一笑：“莫大姑娘，这你就不懂了吧！正因为我觉得他们是好官，所以收了他们的银子。”

　　 “人在官场，多半身不由己。若我不收他们的银子，他们就会担心陛下派你我前来，不光是为了治理凉州匪患，顺道还治他们的罪。”

　　 “人一旦面临死亡威胁，难免会狗急跳墙，到时候不但对我治理匪患不利，甚至还可能危及我俩。”

　　 “水至清则无鱼，清官固然受人尊敬，但必然被盛名所累，用起来反不如贪官那般得心应手。有时候和光同尘，才是普世价值。”

　　 “我收了他们的银子，第一可安其心，让他们明白陛下派我俩前来，不是治他们的罪。”

　　 “第二，我收了他们的银子，等于留了把柄在他们手上，会让他们把我当成自己人。接下来治理匪患的时候，他们肯定会全力支持我。”

　　 “这个解释，不知莫大姑娘可否满意？”

　　 莫雨微微呆愣，惊讶的望着方寒，心中泛起惊涛骇浪。

　　 方寒的这番话，看似简单，却把为官之道讲了个通透，完全就是一个混迹官场多年的老油条才能领悟的精髓。

　　 就连经常侍奉在女帝身边的她，都自叹不如。

　　 可他一个连咸阳城都没出过的纨绔子弟，是如何明白这些官场道理的？

　　 最可怕的是，他才二十岁啊！

　　 能明白这番道理的人，哪个不是头发胡子都白了，才总结出的经验？

　　 似乎是看出了莫雨的震惊，方寒又说了句：“以前听祖父讲这些的时候，我还嗤之以鼻，现在才明白祖父那些话中的道理。”

　　 对了，方相！

　　 差点忘了他是方相的孙子！

　　 这下莫雨就释然了。

　　 执掌大奉二十载相邦之位的方老爷子，若论为官之道，他认第二，绝无人敢认第一。

　　 不过，方寒这个年纪就能领悟到这些道理，足见其悟性有多可怕。

　　 “虽然我被你说服了，但你受贿之事，我还是会如实禀报陛下的。”这是身为女帝近臣的忠心。

　　 “这是你的自由。”方寒本就没打算隐瞒，而且就算莫雨今天没发现这些银子，他也和想办法让莫雨知道他受贿之事。

　　 伴君如伴虎，一个完美无暇的臣子，不是一位英明的帝王愿意看到的。

　　 凉州城门前。

　　 宁远桥收起了脸上讨好的笑容，目光变的锐利起来。

　　 一位官员说道：“大人，这位方府二公子，完全没有辱没纨绔之名，莫大姑娘跟着他，他都敢明目张胆收下咱们的银子，陛下派这种人前来，真能治理好武阳县的匪患？”

　　 他言语中，没有掩饰对方寒的轻视之意，跟先前一个劲的拍方寒马屁的态度大相庭径。

　　 另一人道：“原本我等是为了迎接柳公子的，奈何柳公子直接骑快马提前赶到了天水县。两人一比，高下立判。”

　　 “没错，陛下竟然让这么一个纨绔跟柳公子比试，武阳县这一县百姓怕是要遭殃了。”

　　 “你说他会不会激起民变呢？大人，我觉得咱们还是要早做准备，以防万一。”

　　 宁远桥摇摇头：“现在说这些，言之过早。我倒是觉得这个方寒，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哦，大人竟然看好这个纨绔？”众人十分不解。

　　 宁远桥微微一笑：“现在我们已经从他口中探知陛下并无怪罪我等，接下来全力配合两位钦差就行了。”

　　 “他们若成功，到时候陛下龙颜大悦，也就不会治我们的罪。若他们失败，陛下更不会治我们的罪。”

　　 “呵呵，大人所言极是。”众官员笑的像老狐狸。

　　 天水县。

　　 就在方寒配凉州官员们吹牛皮的时候，柳建南已经赶到县衙，接管了天水县。

　　 天水县县令是李祀一系的官员，对柳建南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极力配合。

　　 所以，柳建南很快就弄清楚天水县的状况。

　　 可让他愤怒的是，天水县的情况远比宁远桥奏折中提到的严重。

　　 不过，让他庆幸的是，武阳县的情况，比他的天水县更加严重。

　　 想到方寒了解了武阳县匪患真实情况后的表情，柳建南反而心情大好。

　　 “张大人，劳烦你帮我约见天水县最大的几个商户，本官要和他们谈一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