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厅里等了近一个时辰的邱姨娘,最后得了这个口信儿,心里一阵懊恼,然而也无可奈何,自出去了。
走出翠微堂,邱姨娘在门口定了一会子,不远处的紫竹林绿得逼人的眼,春天到了,各处都是绿,偏偏她却掉到了冰窟窿里,起也起不来,她不知不觉往那竹林中的石子小径上走去。
南方的园林讲究曲径通幽,三步一景,小小一段石子路,蜿蜿蜒蜒,拐一段便是一段一段的景致,连就在她面前两丈远处的李氏也没瞧见,直到两人迎面逢上,邱姨娘看见她,几乎立刻便想掉头回去。
她称病没去向老太太请安的那段时日,李氏特地带了些药品来“探望”她,尤其陆夫人接手管家后,她更是在请安时用玩笑话有意无意嘲讽她,若不是老太太护着,怕是她什么脏的臭的都说得出来。
“咦?”李氏笑问:“月如又去翠微堂寻老太太说话么,都这个时候了,怎么不留你用饭?”
“园子里许多事要料理,我得赶回去,不像你,是个富贵闲人,”说罢,掉头往回走,李氏却追上去,不依不挠道:“看来你很羡慕,没事儿我,过些日子你也闲了,到时可聚在一处赏赏花,说说话嘛,府里的事横竖有嫂子在,不用你操劳了。”
犹记除夕那夜李氏有求于她时,也是叫她嫂子,如今已经改口叫另一个人了,虽然邱姨娘早知当日她是有求于她说的奉承之语,但眼下改口,仍使她刺心。
她随手揪了片竹叶,在指尖揉搓,“这我可没空,园子里的事太太一时半会儿还闹不明白,须得我从旁协助,再说了,我那章儿又不如怀文老实,日日窝在家里读书,我还得管着他,”这是在提醒她别太过,她还有个儿子,且是陆润生唯一的儿子。
“嫂子是大家出身,原先也管过七八年的家,并不是生手,你大可以全权交给她,毕竟你身子不好,前些日子我送给你的药你吃了么?若还不够,我那儿还有,再给你送些来,”李氏看着邱姨娘突然僵硬的背影,大为得意,笑道:“有一件事还要多谢你,先前我说要让怀文去家里几个铺子上历练历练,没想到你口里说难办,却到底替我办好了,老太太也无异议。”
这更是打了邱姨娘的脸,她嘴角抽搐了下,咬着下唇极力平复情绪,良久才道:“太太不是说了么?那几个收益不好的铺子交由九思和怀文各自打理,谁打理得好,往后几个铺子便都交由那人,你可得好生督促怀文,可别叫他落于九思的下风了,”说最后几个字时偏头睃了李氏一眼,李氏的脸色微微一僵。
邱姨娘对她的反应很满意,这便大步往前去了。
李氏立在原地没追上去,等邱姨娘的身影消失在竹林里,她才照地啐了一口,“呸!什么东西,一个下贱的妾室而已,便生了儿子也还是妾!”
另一边,邱姨娘也气得浑身乱颤,恨道:“才几日,连她也欺到我头山来了!”
费妈妈连忙安抚她,“主子别同她一般计较,只要有章哥儿在,谁也不能替了您去!”
邱姨娘又深吸一口气,又高昂起头,面对耀目的日头,“我自是不会同她计较,她一个主簿家出来的女儿,见过的世面还没我多,鼠目寸光,只顾眼前,将来我的章儿袭爵,有她求到我身边的时候!”
费妈妈连声说是。
然而邱姨娘又想到陆夫人把几个铺子交由怀民和九思打理,心下又不自在了,她管家理事向来大权独揽,什么都由她说了算,她最不愿把权分出去,如今这样,万一叫怀民和九思露了脸怎办?
怀章还在读书,预备明年的院试,若考砸了,岂不是争不过他二人的风头?
况且,这府里的东西往后都是她儿子的,得由她来替他料理,旁人插了手,万一亏损,亏的还不是她儿子的。
费妈妈伺候她多年,见她只一瞬便又眉头紧锁,便知她在忧心什么了,连忙安抚道:“主子毋须忧心,老爷只章儿这一个儿子,怎么也轮不到旁人头上去。”
邱姨娘缓缓颔首,“对,你说得对,是我过虑了。”
邱姨娘缓缓颔首,“对,你说得对,是我过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