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天,你肯定吓着了吧?”他问。
百里清扭头,看着他虚情假意的惺惺作态。
对上她的视线,他有些心虚的垂下眼睑,而后继续开口。
“那日是我不对,我应该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可寺里有规矩,不能男女共处一间禅房,毕竟是国寺,我也不好坏了规矩。”
百里清淡淡道:“无妨。”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
压在尉迟齐的心上,无端让他觉得千斤重。
无妨是什么意思?他都不顾她的生死了,他都想她死了,她也无妨吗?
无论他做什么,都掀不起她任何情绪波动了是吗?
尉迟齐有一种,从此他从她的人生里彻底剥离开的感觉。
“太华……”
百里清打断他,“日后别这么叫我。”
“便是我依旧住在这里,日后你也得恭恭敬敬尊我一声长公主殿下。
你今日要说的话,暂且留着,来日我会给你机会,叫你说清楚的。”
她说罢,抬步从他身边掠过。
王嬷嬷忙将扫把桌子撤走了,她伸出一只手搀扶着百里清,还不忘冲屋里人喊一声,“常侍,你自个儿带着吧,想长在这里也行。”
主仆三人从丞相府出来,张敢早已经备好马车等着了。
府内。
尉迟齐从翠竹苑出来,像个行尸走肉一般往霁风院走。
半途中,尉迟倩跑出来拦住了他,“大哥,不知道祖母进宫都跟皇上浑说了什么。
如今我的婚事,只能仰仗大哥你了,只要我嫁进了尚书府,就没有人跟大哥你抢长公主了。”
尉迟齐冷冷瞥了她一眼,“让开。”
“大哥。”尉迟倩不死心的叫着。
“滚开。”他冷呵一声。
尉迟倩吓了个激灵,忙退到了一边。
……
公主府。
百里清与小都督面对面坐着。
他换上了一身玄衣,面上戴着半张黑狼面具。
骨节分明的手捻着碧玉酒杯,仰头潇洒的一饮而尽。
百里清纤细白皙的手端起酒壶,给他添满,她温声道:“日后太华,还要仰仗都督大人多多照顾。”
“有话?”尉迟辞反问。
见对方如此爽快直接,百里清便开门见山道:“想劳烦都督,派些人手去西府将王二公子护送来京。”
“王家是五望族里势最弱的,西府邻近西北远离京城,最是适合他们下手。”
“他们想如法炮制,像掏空西北那样掏空西府。
三年不纳税,国库的银子最多撑一年,若西北战事再起,劳累的便只有都督大人了。”
“若都督此番愿意施以援手,来日都督出征,太华定鼎力相助。”
小都督嗤笑一声,浑不在意道:“西北又不是我的地盘。”
“西北之势,必造成西南之困。”百里清开口道,“存银可以从南府运往西南。
若都督此次稳住了西北,假意时日再于战场上夺得首功,那西北便是都督的囊中之物了。”
小都督勾唇浅笑,微微抬头看向她。
面具下那双眼睛,透着森寒冷意。
他再度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将杯子往桌上一放,起身离开。
却说尉迟宿在皇宫待了整整一日,天黑时分才回到了丞相府。
他差人将尉迟齐叫到了书房。
“父亲。”尉迟齐一脚刚跨进门。
“啪。”迎面一个耳光扇过来,打的他猝不及防。
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父亲这次是下了重手。
“蠢货。”
“你个孽障。”
“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东西?”
尉迟宿气的吹鼻子瞪眼,“给我跪下。”
“扑通”一声,尉迟齐双膝跪地。
“她要是能杀,你以为皇上想留着?你当东府的欧阳亦揭是干什么吃的?”
“就算要杀,也不能让自己的双手染上血。
你倒好,让人把证据摆到皇上面前了。”
尉迟齐:“那日我亲眼瞧见了,收买的四个刺客死了。”
拓跋安雅出钱,他出力,所以收买刺客、安排人假扮成僧人进太元寺放奢情香,都是他出面去办的。
“你以为小都督能得皇上赏识,真就靠老都督那些前朝旧功吗?
莫说是四具尸体,就是四具骷髅头他也能‘问’出自己想要的。”
“皇上说了,此事必须要给世家贵族们一个说法。
门下省你是待不了了,这件事儿已经被欧阳李知道了,为今之计,只有你一力承担,尽快将你和百里清的关系坐实了。”
“否则,我们多年来的谋划,就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尉迟齐听完父亲的话,当即傻眼。
他就不该为了讨好拓跋安雅,冒险行事。
明明主意都是她出的,到头来却是他一个人承担后果。
他不甘心。
他问着:“父亲,我和太华有了夫妻之实,就能化解此次危机了吗?皇上就能网开一面了吗?”
网开一面,让他继续留在门下省。
“太华母后满七那日,皇上会携臣子亲自去欧阳府祭拜。
届时皇上和我会给你制造机会,你只需要将这个给太华服下,她会对你言听计从的。”
尉迟宿说着,将一个锦盒递给了他。
尉迟齐双手接过,打开一看,是一粒豌豆大小的红色药丸。
看来,这是皇上御赐的药了。
皇上此计谋甚好,事发地选在了欧阳府,还是先皇后满七之日。
若是事情闹大,丢的不仅仅是世家贵族们的脸,还有前朝大乾的脸。
届时太华理智不清,依偎在他怀里,要怎么说全凭他一张嘴。
尉迟齐思罢,抬头看向尉迟宿,“父亲放心,这一次儿子定不会叫父亲和皇上失望。”
“出去吧。”尉迟宿冷冷一声。
尉迟齐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出了书房。
接下来的几日,他哪里也不去,就安安静静的待在霁风院。
等待的日子是漫长的。
这几日百里清做的最多的一件事儿,就是坐在书桌前吹笛子。
“公主,午饭你就随便吃了两口,这会子定是饿了,先吃两口点心吧。”
王嬷嬷端着两盘点心,站在百里清身旁说着。
她放下笛子,缓缓抬起头,“嬷嬷,我不饿。”
王嬷嬷叹息一声,“明日还要去老相国府上呢,公主这个样子可不行,叫老相国瞧见该担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