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众人的慌乱里,百里清被抬回了院子。
管家领着郎中等在门外,“小公子,郎中请来了。”
紫萝闻言,忙拿了百里清先前换下来的大红外衣,双手举起来当作帷幔。
紫萝掉着泪看向尉迟齐,“大人,总该挪扇屏风给我家公主吧?”
“再不济,这小榻也该挂个帐子吧?”
尉迟齐睨着紫萝,冷哼一声:“是她放着清福不享,怨得谁?”
他不耐烦的冲门外管家喊了声“进来。”便坐在凳子上等着了。
大红外衣内,百里清拿出一方帕子,盖在了自己的皓白腕上,这才将手伸了出来。
郎中把完了脉,起身回头冲尉迟齐道:“夫人这是悲恸过度,导致的晕厥。
从脉象上看,夫人患有心疾,平日要万分注意,切不能大悲大怒。”
“我这就给夫人开个方子。”
尉迟齐给管家递了个眼神,管家领着郎中离开了。
他起身烦躁的问着紫萝:“她什么时候得的心疾,我怎么不知?”
紫萝垂下手,就见自家公主双眼合着。
“以前是没有的,最近才得的。”
尉迟齐心道:她定是因为自己才得了这个病,她这是爱他爱过头了,可怜的傻女人。
门外传来动静,今日的事儿连老夫人都惊动了,她拄着拐来看望百里清。
孟氏在门外叫了一声,尉迟齐转身出了屋子,将房门掩上。
百里清睁开眼睛,紫萝将枕头垫在了她身下。
她斜靠在枕头上,静静听着一大家子在外面谋划。
老夫人拐杖杵在地上,砰砰乍响,“过几日府上就要设宴席了,那些旧臣都是冲着她来的,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都得让人尽快好起来。”
“上等的人参灵芝,该用什么好药就给她用什么,不能让外人瞧出我们薄待了她。”
孟氏道:“娘,这可得好些银子呢。”
老夫人不悦:“偌大一个丞相府,你夫君还是一品大员,连个药都吃不起了?”
“夫君自请削减了俸……”
老夫人打断她的话:“设宴招待的,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你一并给家里人买些体面的衣裳和头面。
宴席也要办的好,不能给咱们家的丞相和侍中丢了脸面,一应都要最好的,你可知晓了?还有屋子里那位,之前穿的是什么,现在就给她置办什么。”
“娘。”孟氏一听,当场就急了,“她平日穿的可都是各地织染局上供的料子制成的衣裳,我从哪里给她变出来?”
“既是平日里穿的,你派人去公主府拿便是了,有何难的?”
孟氏苦道:“娘……”
老夫人一把拨开她,握住了大儿子的手,“你媳妇是小门小户出来的,没见过什么大世面,你可叮嘱好了,千万别搞砸了。”
说罢就要离开,四夫人张氏可算是逮到了机会,两步抢到她跟前,搀扶着跟她讨要东西。
老夫人听罢,温声哄道:“列个单子拿给你大嫂便是,我定叫她给你置办好。”
门外的声音愈来愈远了,百里清抬眸看向紫萝,“我们得回一趟公主府,得让孟氏陪着我们去,还得让尉迟齐不起疑。我的印还在公主府。”
紫萝拿着帕子给她擦着汗,六月的天儿,动动身子就出一身的汗。
该死的尉迟齐,连换洗的衣裳都不给她们准备。
紫萝愤恨道:“丞相府是穷的连布衣都买不起了吗?”
“可是公主,如何才能让他不起疑?”
百里清回着:“酉正你去找孟氏,态度放软些,就说我用惯了之前的东西,让她帮忙安排几辆马车,回公主府搬东西,她会想方设法跟着去的。”
“再过两个时辰,你去找尉迟齐,就说我心疾犯了,求他来看一眼。”
“是公主,我记下了。”紫萝点头应着。
她扶着百里清躺好后,掰着手指头数要带哪些常用的东西过来。
她扫视了眼这屋子,嫌弃着:“这么大点地方,连公主的床都放不下。”
……
申时四刻,紫萝在家丁的带领下来找尉迟齐。
书房门从里面打开的一瞬间,紫萝挤出了两行泪。
“大人,求您去看看我家公主,公主心疾犯了。”
尉迟齐本来正烦躁着,只因母亲哭诉祖母偏心,家中没钱,让他无论如何也想想办法,叫百里清吐出些银子来以解燃眉之急。
一听紫萝这话,更觉头疼。
他摆了摆手,同紫萝一道往后院走去。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就见百里清趴在榻沿上,呼吸艰难。
她如瀑的黑发散落,咳的厉害,忽地抬起眸子。
尉迟齐对上她的视线,她眼中的惊喜一闪而过,眸子渐渐暗沉下来。
他想起以前,她每次见自己眼睛都含着笑意,那双眼睛明亮如苍穹繁星,清澈如两汪清泉。
尉迟齐抬步走过去,将她搀着靠在枕头上。
她摸了摸被坚硬枕头硌疼的胳膊肘,开口问着:“我能回一趟公主府吗?”
“还记得我及笄时你送我的琴吗?在公主府。”
原来,她对自己这般的情根深种,他就知晓,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她没那么容易放下。
他在榻边坐下来,伸手去握百里清的手。
还未触到,她已经将手放进了被子里。
“明日我吩咐管家,给你备辆马车。”尉迟齐开口道。
“可以今晚回去吗?”百里清声音淡淡,“还想回去拿几件换洗的衣裳。”
紫萝适时的上前,将盖在她身上的被子往下拉了拉。
她身上浅色的衣裳,几乎被汗水浸透,胸前的血渍也晕开了。
尉迟齐别开视线,府上无法负担她的开销,如今她又得了病,让她回去一趟也好。
于是他应着:“我派些家丁跟着你一同去,往后要在府上常住的,既回去一趟不容易,就多拿些东西回来。”
“你每日都要用药,也不知何时才能停,祖母说要给你用最好的药,难为她老人家处处为你着想。
你此番回公主府,先带些银子回来,总不好叫你的药停了,到时候难受的还是你自己。”
他不忍见母亲整日泪涟涟为碎银几两发愁,若是要让母亲为了百里清的药钱委屈自己,他定是不乐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