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姑娘知道她是冤大头了。”
裴淮止闻言就笑了,假设想了一番她问这句话时的模样就觉得有趣,笑够了,抬眼:“你说的?”
卫荆愣住,稳稳摇头,信誓旦旦:“绝不是属下。”
裴淮止点头,戏谑的看了他一眼,继续喝茶。
卫荆心虚的笑了笑,拿出一纸文书,交给裴淮止。
“刑部那边派来的人名册,其中有薛行渊带回来的李氏女子。”
“那个顶替了林挽朝的采药女?”
“不错。”
“呵。”裴淮止冷笑了一声。
他搁下茶盏:“热闹啊。”
卫荆也跟着讽刺的笑了笑。
裴淮止望向殿外朗朗天光,眼里的光却丝毫未散:“还好我这人啊,就爱热闹。”
——
李絮絮要入刑部之事已经算是定下了,她高兴的一夜未眠。
薛行渊再是忧心,也不好打击她,只能一遍遍嘱托。
“刑部鱼龙混杂,”他说:“你进去后万事小心,凡事留个心眼,不可莽撞。若是遇上难解决的,记得让人传信给我。”
“我知道磕!”李絮絮点头,神色有些不耐:“你与我有婚约,他们看在你的面子上,也会让我三分的。”
薛行渊叹气,伸手握住李絮絮的手腕:“你答应我,进去之后莫要冲动。”
“我晓得了,放宽心。”
薛行渊又叮嘱了几句,终是舍不得看着她收拾行囊,干脆陪她一同出发去刑部。
孙成武一见薛行渊来,忙收起了手中文书,起身迎接。
“下官拜见薛将军!”
“孙大人客气了,此番叨扰实在抱歉。”
“怎么是叨扰呢?将军愿来,是我刑部之幸,下官盼着还来不及,岂敢言叨扰?将军请坐。”孙成武指挥人搬椅子,又命人奉茶。
“不必了,”薛行渊看了眼李絮絮,道:“絮絮初来乍到,我便来陪她一程。”
孙成武闻言恍然大悟,瞧着乖巧的李絮絮,笑眯眯道:“原是如此,将军不提醒,下官也会照料好小女的。”
“多谢孙伯父!”李絮絮笑着道谢。
薛行渊却问:“不知孙大人要将絮絮安排到哪方行事?”
孙成武脸色微微变了变,垂首笑了两声。
“一件不起眼的案子,请小女跟着整理文书。”
“什么案子?”
大抵是没想到这薛行渊如此谨慎,搪塞不过去,孙成武的笑容淡了几分。
“女子入官也不容易,便正好有个协同大理寺查案的文书之职空缺,便将小女安排于此了。”
“需要和大理寺一同查的案子,是小案子?”
薛行渊轻飘飘扫过他一眼,有几分讽刺之意。
孙成武被堵得说不出话来。
“将军误会了。”沉默良久,他勉强挤出一抹笑意。“是……裕都城书令走私一案。”
薛行渊回京不久,这事也只是听过个大概,但隐隐听闻,这裕都书令是太子门下。
薛行渊投去狐疑的目光:“那案子,不是早就结了吗?”
“是结了,可收尾之时,却卷进了人命,涉及朝中大臣,圣上很是重视。”孙成武耐着性子解释:“此番,正逢大理寺调度人手,刑部亦要参与。”
一直在一旁安静的李絮絮听见“圣上很是重视”这几个字,按耐不住开口道:“孙伯父一定是重视于我,才将我纳入协助之册,絮絮定不会辜负孙伯父。”
薛行渊眼神带着寒意,冷冷的瞧着孙成武,道:“我不希望絮絮出任何事,就劳烦孙大人了。”
难怪那么轻易答应带絮絮入刑部,原来是刑部缺人当冤大头,掺和进这种权谋案中。
呵,把主意打到他薛行渊头上来了。
“将军放心,我自当竭尽全力保护絮絮周全。”孙成武赔笑:“絮絮虽年纪尚幼,却极懂事明礼,日后前途无量。”
“那就,借孙大人吉言了。”
——
卫荆带着林挽朝往冰室去了。
是一处极深的地道,一道近乎垂直的石阶通往看不见的幽暗尽头,有阵阵阴冷的风往外呼呼吹着。
卫荆走在前,打着油灯。
林挽朝不会武功,只能两只手攀附着粗糙冰冷的墙壁一点点摸索着往下走。
瞧着,一旦踩空,整个人都得狠狠摔下去。
走了约莫一炷香,才到了平地。
此刻已经阴冷至极,林挽朝打了个冷颤。
入口狭隘,却没想里面却是如此宽阔。
地宫里的光线并非特别亮堂,唯一能看清楚的便是前方摆着数具冰棺,棺内躺着几具尸体,有男有女,模样凄惨而扭曲。
卫荆将林挽朝领到其中一副冰棺前,火烛高照,露出尸体的真容。
一具女尸,身形瘦弱,衣服被烧的零碎,几乎不能避体。
可比衣服烧的还要厉害的,是那副面容,生生的没了一层皮,血肉翻涌,隐隐可见焦黑的头骨,有半凝固的尸油四处流淌,头顶的头发也被烧没了。
尽管心中有过预想,可看见这具惨不忍睹的尸体时,林挽朝心里还是泛起了寒意。
瞧这女子的身形,岁数不大,本是娇弱如花的年龄,却在惨死后惨遭毁尸灭迹。
林挽朝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悲凉的愤怒,她转头看了眼卫荆,“想查出凶手,就得先知晓女子的身份。”
“大人也是这般吩咐,可这模样,分明就是凶手刻意而为,半分线索都查不出。仵作来验过,死者先是被勒死,又在脸上倒了煤油点燃,随后搁置在了箱子里。”
“尸体既然是在裕都书令的走私赃物里被发现,定与他脱不了干系。”
“裕都书令在被捉拿归案之前便就已经畏罪自杀,其他的活口都问了一遍也都不得而知。”
“若是灭口,断不会用此种方法,想来,凶手是为了泄愤。”
林挽朝握紧了手里的油灯,深深的望着面前的女尸,似是能听见亡魂在地底传来的怨恨嘶吼。
——
“勒死泄愤……”
给林挽朝倒茶的莲莲一惊,吓得险些松了手里的瓷壶。
“小姐,你……你说什么?”
“无事。”林挽朝回过神来,缓缓吐出一口气,将脑海里的情绪压下。
“这几日我要随卫荆他们去一趟裕都查案,我不在,林府就由你和老王料理。”
“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