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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华枝春 怀愫 4475 2024-09-01 05:56

   桌上还摆着几家绣坊的花样绣谱。

   真娘说:“嫁妆里要绣的东西太多,交给一坊怕赶不出来,也怕放在一块儿做工粗糙了。”

   “这几家的花样我都看过,咱们南边的样子轻灵秀丽些,北边的花样庄重些,两种都选了去做。”

   “喜服喜帐帘子花罩送到外头去总不好。”真娘比照着自己办嫁的经验,“这些东西还得请了绣娘来家里做,就请几个苏州绣娘罢,我写信回去让我哥哥嫂嫂替你寻来。”

   “平日里的衣裳鞋子交给本城的裁缝,也是做惯了的,再有些小件零碎家里做也成,外头慢慢做也成。”

   “毛料子这会儿收正合适,存几块好皮子,冬天的衣裳鞋子都用得着。”

   真娘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絮絮说给朝华听。

   “这些才只是衣裳。”真娘说完,出了口大气儿,“冰心!”

   冰心倒了一大杯梅煎茶来,真娘一口气饮尽了,把粉彩盅儿往冰心手里一塞。

   “还有大件的家具,要跟出门的陪房……”真娘数着手指头,这办嫁妆怎么样也得办上一年半载的!

   朝华先含笑听着,用作讶异:“要这许多呀?”

   “这怎么算多?你不知道我嫂嫂,刮舌软毛牙刷还给我预备了两匣子呢!”

   朝华眼中微酸,每桩每件她都想到了。

   “辛苦你了,你累不累?”

   本来想着母亲有些事做,日子过得更有滋味些,没想到她那么尽心竭力,又怕她把身子累坏了。

   “我不累!”真娘推推她,“我先练练手,等给女儿办嫁的时候,把我那些好头面全给她。”

   “你快瞧瞧,这些有哪个你不满意,要是满意明儿就结钱,把这些送去绣坊叫她们先做起来。”

   “我没有不满意的,都是你说了算。”

   朝华说完,真娘就笑了,她脸上露出微微得意的神色:“我想你也不会不满意,我眼睛都挑花啦。”

   出去放风筝,就为着看远点的东西,好散散神。

   “大件的家具和陪房的人家家里都安排好了,这些日用的东西慢慢来,一二年不嫌长,三四年不嫌短。”

   “胡说!你能等三四年,沈家也能等三四年?”真娘拧拧朝华的鼻尖,“沈家公子是无父无母的,你嫁过去便能早早当上家,这有婆母和没婆母的差别……”

   她一下刹住了口。

   朝华望着她直笑,被她轻捶一把:“我都是为你打算!你可不能告状啊!”

   真娘穿了件淡雪青色的薄罗窄袖,一把乌发梳成个家常螺儿,此时又羞又着急,她把大嫂子当姐姐,又把小姑子当妹妹,这可说了错话了。

   朝华此时身量已经超过了真娘,比真娘要高出寸许来,搂住母亲的肩头,轻声道:“放心,我只向着你。”

   ……

   真娘喝了药睡去,保哥儿玩了一天,累得趴在罗汉床上睡在了,婆子把他抱回了濯缨阁。

   朝华换过寝衣,散开长发,拿梳篦子一下下通着头发。

   芸苓掀开白玉小香炉炉盖,往里头添了几角柏子香,甘棠在一边禀报:“常管事已经被人索去老宅了。”

   他也怕事发,早在容寅提起嫁妆银子的时候就陆续把钱给补上了,查账本确实没查出大问题来。

   但苏妈妈一告发,再加上有人证,两边一对,水落石出。

   “老宅来的那些账房管事儿还要再对几天账,都安排住在前面厢房里,一应茶饭食水都已经安排好了。”

   “五姑娘那里……哭了好一场,我吩咐过了,要是夜里的惊风发热,让丫头们请大夫和来报信都一起办。”

   五姑娘心里一时是过不去的,等何妈妈来了,也许能好上些。

   朝华点了点头,她从没想过跟永秀当亲密姐妹,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祖母把整个家的管家权交给她,她当然要看顾永秀,不能让永秀出什么纰漏。

   “她可求过什么?”

   “只让厨房给罗姨娘院里送了人参淡姜汤,人参的份例是从五姑娘自己的份例里出的。”甘棠说完道,“虽许她往后这么做?还是……”

   还是连这点也不通融。

   朝华通过头发,打开妆奁中的玉盒,用小银勺子挑出里面的淡红色的桃花玉容膏抹脸抹手。

   最后再轻轻敷上一层珍珠粉。

   等常管事的事有了定论,罗姨娘连现在的份例都不会有的。

   “许她偶尔为之。”

   甘棠点头应下,报完几件正事,这才又道:“方才琅玕簃里侍候的婆子拒过来,报了件事。”

   “何事?”

   “早前儿罗姨娘给沈家公子预备的四季衣裳、鞋袜、荷包、玉佩,还有预备着给带去万松书院的薄被厚褥凉席枕头……”

   甘棠亲眼去瞧过,才知道竟有那么些东西,当真是比着姑爷的份来预备的了。

   “沈公子他全都没带走,连那两个书僮的四季衣裳也都收拾好了放在屋中没动。”

   甚至还有张单子,写得明明白白的,当真是一针一线也未取。

   朝华听了,沉吟片刻。

   要不是沈聿,她也没法摧枯拉朽,将罗姨娘常管事一网罗尽。

   于情于理也得送份礼好好谢他。

   略一思忖,他既然不肯用那些绫罗,那就预备些笔墨纸烛。

   “不要咱们平日里用的那些,就买最寻常的就好。”朝华想了想又说,“把蜡烛换成灯油,再多备些燃灯的草芯。”

   甘棠一一记下,芸苓问:“姑娘,这些会不会太简薄了?”

   “是他最用得上的东西,就不简薄。”

   朝华坐在镜前,看见两个丫头在她身后互换眼色,问:“怎么?”

   甘棠道:“东西是我去收点的,除了四季衣物,春宴赛诗的彩头匣子也在,里头的东西……”

   连这个他也没拿走?那是他赛诗赢的彩头,堂堂正正赢的,拿走了又何妨。

   “旁的都在,”甘棠顿了顿,“独少了一枚绿玉环。”是姑娘的那只绿玉环,她还以为是落在了何处,翻找过一遍也没找到。

   朝华语调不变:“知道了,这两天你们也都累着了,我这儿不用人,都歇着去罢。”

   甘棠芸苓放下落地罩的帐子,内室中只剩下朝华一人。

   炉中柏香古朴清绝,燃柏香如坐松林。

   朝华就见镜中的自己,眼尾轻扬。

  

  

   第37章 灯油

   华枝春/文

   万松书院在西湖南缘凤凰山的万松岭上。

   自容家别苑渡头坐五文钱一人的撑摇儿, 划到清波门下船。

   再雇车带人到山脚下,顺着石阶上山, 看到“万松书院”的石牌坊,那再往上爬个几十级的就进了万松书院的地界了。

   沈聿从家乡带出来的钱大半乎都用在收容寅的旧书上,这些书收进来花费颇多,卖出去不过是寻常的旧书而已,不值个几文钱。

   白菘闹不明白为什么公子要做这折本的买卖。

   原来还道公子有意想娶容家姑娘,如今看着又不是,那还大费周章收容三爷的旧书作什么?

   走的时候还什么也不肯拿, 别的就罢, 明明是赢来的彩头, 竟也不拿。

   白菘心疼得直抽抽, 挑着扁担小声对芦菔道:“一块金璜玉玦少说也有个百把两银子, 全都卖了咱们连回家买田的钱都有了!”

   公子离乡考举, 可是把家里的田都卖掉一半的。

   把那些金啊玉呀的卖了, 省闱之后正可当作上京城的盘缠银两用。

   如今倒好,连雇驴车的钱都得算一算,三个人坐撑摇儿花费十五文, 下了船再雇车又要十五文。

   算了算还是没坐车, 花五文钱买一卷干饼子, 一条长路就靠两条腿, 一路爬上凤凰山。

   芦菔瞥瞥他:“你想的倒远, 我只想着公子住学舍, 我们俩得去杂役房。”

   以前没住过好屋子还罢了, 住过了好屋睡过了软床, 再受那份罪真是难忍。连他们俩都不惯,怎么公子竟一点感觉也没有呢?

   两人齐齐叹息, 抬头就见沈聿已经到了石牌下,正等着他们俩,赶紧连奔带跑几步上阶去。

   沈聿上山之后,将一早领过的入院名牌,交给书院专管学生事务的宋直学。

   宋直学四十来岁年纪,人极干练,穿一身发旧的蓝袍。他领沈聿过三道圣门,对他道:“书办已经给你家乡县学写信核实过了,今日交了学费用,再领书本笔墨和院服,就算正式入院了。”

   “你来得倒正好,今日是休沐日,正可熟悉熟悉书院的环境,此处是山间,不论白日夜晚都不要孤身进深山去。”

   休沐日舍监不会查房,但平时都要查号点人头的。

   沈聿皆一一应承。

   宋直学又问沈聿:“可有朱子深衣?”朱子深衣是学子们祭祀时要穿的礼服。

   “有。”

   “那便不必再备。”

   跟着他将沈聿带到了后山的学舍。学舍分六人间,四人间,二人间,入住的价格当然也不一样。

   沈聿上回来时,是容寅引荐的,宋直学就给他安排了二人间,与楚六住在一起。

   楚六看见他,脸上笑意大绽:“沈兄!”一把拉住了沈聿的袖子,絮絮告诉沈聿他是怎么换了一间学舍,留出床位专等着沈聿过来的。

   “宋学直知道咱们相熟,特意拨出这一间来的。咱们住一块也清净些,六人的学舍沈兄要怎么静心读书?”

   “咱们也好促膝长谈啊。”

   他神色摆明了是想再谈谈心,说一说容三姑娘。

   二人间的学舍虽屋子小些,但东西齐全干净,靠墙摆着两桌两桌。楚六还在中间设了一架素面大屏,夜里两边点灯各自看自己的书,绝不会互相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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