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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华枝春 怀愫 4650 2024-09-01 05:56

   “什么都瞒不过大伯娘。”

   “就是她不说,今儿我也要告诉你的。”

   点春堂内,好几个跟容老夫人平辈的妯娌们也正在议朝华的婚事,朝华行三,可不就该轮到她了。

   有个一看打扮就知是远亲的妇人从末座远远走到点春堂去,看着像是请安的样子,凑到老太太身边先行了礼。

   容老太太先时还笑着听上两句,等多听两句,便皱了眉头。老太太眉梢一动,那妇人很快被琉璃哄下去了,没一会儿就不见人影了。

   楚氏人虽在水阁,目光却一直照顾着四周,不等她回身吩咐,冬青已经去问过。

   很快回来报说:“是上容村来的本家亲戚,说了两句不中听的话,老太太不高兴了。”说的是三姑娘的婚事。

   冬青目光往朝华背影上一落,楚氏就明白了:“哪辈子亲戚?怎么敢到娘面前胡说?问问是谁带来的人。”

   朝华猜也猜着了,方才在花厅那人的目光就不断在她身上打量,她泰然自若:“大伯娘不必动气,九叔九婶也都来了,把这人交给九婶罢。”

   说完又看向打唱台,这会儿台上正在“跳加官”热场。

   头一个出场的是扮作寿星模样的老生,一手捧着个大仙桃,一手柱着桃木杖,绕到场中间,仙桃一开两半,吐出彩绣条幅“寿比南山”。

   点春堂内的容老太太一看就笑了。

   跳加官是跳福禄寿三星,一般寿星都在最后出场,这会儿排在前面出来,定是大儿媳妇特意吩咐的。

   果然后面跟着福星禄星。

   福星一手捧如意,一手执福字,福字抖开又是条彩幅“富贵长春”。

   最后的禄星头戴乌纱,足穿朝靴,一身官袍,手执长笏板,在台上踩着锣鼓点抖开手中笏板,笏板变作条幅“一品当朝”。

   台上台下陆续有人喝彩,容老夫人说了句看赏。

   婆子们便拿着两个喜篓,往打唱台上散赏钱,廊下侍候的小丫头们全都跑去捡散落在台下的铜钱。

   一时园中热闹非凡。

   楚氏看了眼朝华,见她目光盯在台上,问她:“你心里是有主意的,我也不擅自为你作主,要是老太太开了口,就难有转寰的余地了。”

   祖母已经在过继的事上退了一步,又把祭祀上名办得这样体面。

   朝华不愿意伤祖母的心。

   “祖母疼爱我,我也不忍拂了祖母的意。”朝华替大伯母添上酒,“我想认真看看沈家儿郎。”

   楚氏思虑片刻:“也好,旁的自然都合适,便家中简薄些也不碍什么,若是今岁省闱得中那更没什么好说的了。”

   一省之中科举取士是看参考人数来定的,历年来最多取中的也不过百二十人。中者再去京城参加京闱,举国一共上千个举人。

   真要能中,三房结亲说出去也体面。

   楚氏放缓了语气:“那就看看,看看也好。”总比今日来的那些亲戚们提起的人家要好。

   朝华用银箸挟了块鸡松碧糯饼搁到小碟上奉给楚氏:“我知道,也不光是我看他,也得他看我。”

   大伯母是偏爱她,才觉得她处处都好。

   可在楚二夫人的眼里,她过于刚强有主见,未出阁门就敢张罗给自家房中过继,简直倒反天罡。

   楚氏也给朝华碟子里挟了块冰花绿豆糕:“对面哪一个是他?”

   朝华轻咬一口绿豆糕:“六哥身边穿青袍子的就是。”

   楚氏举目望去,先找到自家小六,再往小六身边去看,楚氏的目光微微一顿。

   人群中就见个青袍书生端坐在红烛灯火边,灯光照得他极是清癯俊秀,只看眉目就知是个性子坚韧的人。

   单看相貌,楚氏已经暗暗点头:“等会儿找个机会,让你祖母也看看。”

   老太太一直不相信小儿子的眼光,还是罗姨娘那件事,才让老太太记住了这个姓沈的儿郎,当时还赞过他,说他心明眼亮就胜过许多世家子。

   朝华眉梢一弯:“等唱过了《大闹天宫》再说罢。”

   隔着唱台灯火,沈聿也一眼就看见了容朝华。

   明明容家几个姑娘打扮装束皆一样,可他就是从一眼就看见了她。

   他目光穿过台上福禄寿三星跳加官的身影,隔着烛火灯影看向容朝华,突然被容五拍了拍肩:“沈兄,等会儿还有一场跳魁星呢!”

   容家的世交亲戚中多以读书科举为荣耀,跳过了寿星,自然要跳魁星。

   也是让来参宴的学生们沾沾魁星点斗的好运气。

   沈聿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对面举了杯,他也跟着举起了杯,轻抿口酒。

   还是容六说:“沈兄怎么独饮,咱们该碰杯才是。”好不容易家里许喝酒了,他赶紧喝两口。

   一砸吧味儿竟是花浸的甜酒水,必是大伯母特意吩咐的,还拿他们当孩子看呢。

   他刚要去取沈聿桌上的酒壶,被哥哥按住手,容五挤眉弄眼像是在提醒弟弟等会儿还有要事要办。

   两人这么明显,沈聿只好假作没瞧见,侧身想跟楚六碰杯,又见楚六痴望着灯火。

   他顺着楚六的目光看过去,容三姑娘正望过来。

   短短一瞬,触之即离。

   沈聿微怔,容三姑娘心中果然还是喜欢楚兄。

   楚六懵懵问道:“三妹妹刚才好像在看我?”

   容五容六听了齐齐叹口气,一个搂他左边胳膊一个搂他右边胳膊:“我说六哥,你就歇了那心思罢!”

   别人不知道,他们俩还能不知道?

   年年两家小辈都要互相拜岁,三婶第二次犯病去请过净尘师太之后,楚家老太太那脸色就跟六月的天小孩的脸似的,说变就变了!

   楚二伯母倒还情热,但打那之后,三姐姐能不去拜岁就不去拜岁,除了大节年庆,素日能不见面就不见面。

   这都五六年过去了,楚六哥还不明白?

   二人互换个眼色,看来等会儿要顺利把沈聿带到后园假山,得先把楚六给灌醉!

   一边坐一个,左一杯右一杯,说些天涯何处无芳草的,又劝他大丈夫何患无妻。

   楚六喝了一杯又一杯,他拉住了沈聿的手:“沈兄,她是骗我的。”

   楚明忱絮絮叨叨:“三妹妹是极好的姑娘,她以为她冷着脸骗骗我,我就会受骗上当,当她是个贪图名利的女子,就厌弃了她。”

   “可我要是连这些话也信了,那我凭什么说我心悦她呢?”

   容五容六到底年纪还小,被这句话惊住了,两边都是男宾这话要是传出去怎么好?

   沈聿反应极快,他心中虽受震动,但动作飞快,一把捂住了楚六的嘴:“楚兄是不是想吐?容兄,还请一起扶楚兄下去散散酒劲。”

   容五容六立时点头,“唰”一下立起身来,把楚六架起来扶到花园边的小耳房中去。

   等到走了半截,容五听见了《大闹天宫》的锣鼓声,一跺脚:“完了!没带上沈公子!”这可怎么办?这可把四姐姐交待的事儿给办砸了。

   两人一回头,就见沈聿正跟在他们三人身后。

   见两兄弟回头寻找,沈聿只得往前站了站:“我在。”他也不能不在,还不知是不是容三姑娘要见他。

   容五松了口气,他冲弟弟挤挤眼儿:“你带楚六哥歇着去,我带沈兄逛逛咱们家的花园子罢?我们家花园里有座垒叠的大假山,是叠石名家卧石生所造,沈兄要不要瞧瞧去?”

   这会儿黑灯瞎火,就算去看假山叠石又能看出什么妙处来?

   沈聿点头应和:“我听说卧石生叠山能随地而赋形,浑然有真山真水之势。没想到今日能得一见,还请容兄带路。”

   容府这处假山群落可通向园中三处,假山顶上还建了座石舫。

   取的是太湖石堆雪叠浪之意,石舫就是浪顶上的不系舟。

   舫中设一棋室,两个石墩,一张石桌,石桌上刻着张石棋盘,夏日里最热的时候在此处下棋是最凉爽不过的。

   容五对守园门的婆子道:“我带同窗夜游石山,不必人跟着。”

   书僮又塞上几粒碎钱:“等散了席妈妈拿去吃酒。”

   沈聿一路跟在容五身后,刚转过山廊走到园中,就觉打唱台的锣鼓声已经隔得很远了。

   容五指了指石舫:“沈兄去上面看看罢?”也不知道三姐姐要说什么,但他觉得还是不听为好。

   沈聿又一次依言行事,容五话音刚落,他就抬步往石舫上去。

   容五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疑惑,怎么这个沈聿这么听话?简直是叫他干什么就干什么,半点也不费力气。

   他总不会是知道三姐姐要见他罢?

   沈聿几步爬上石阶,黑夜之中假山上下一丝灯火也无,石舫边倚墙栽着两株复色海棠花,一半白一半红,正是春季花时,夜间也开得灿烂一片。

   沈聿慢步到石舫前站定,心里明明猜到是容姑娘要见他,却又忍不住怀疑,她真的会在这里出现?

   舫内倏地亮起一点火星。

   朝华正坐在“船舱”内,她打亮火折,点燃了石棋盘上的烛台。

   “沈公子。”

   沈聿心头急跳,略定定神,迈上“船头”,走进“船舱”,坐到朝华对面的圆石墩上。

   “容姑娘。”

   容朝华看他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眉梢微抬:“弟弟们蠢钝,沈公子已经猜到我想见你了?”

   朝华是面向着沈聿的,沈聿却端坐在石墩上,面朝船头,目光不敢往朝华身上稍视。

   反而是朝华借灯烛光细看他:“我想向沈公子致谢。”

   沈聿本可以不趟这混水的,他既已知道拍拍屁股走人就是,但他直言相谏。

   不是他挑了这个头,罗姨娘不知还要西院那个池子里趴多久。

   朝华双手执平向沈聿行了半礼。

   沈聿侧过身来,回了半礼:“不敢当。”

   打唱台上锣鼓声稍歇。

   真到了要开口的时候,朝华还是有些犹豫,她不说话,沈聿也不询问,两人就这么点着烛火,坐对海棠花。

   “容姑娘是有什么想说的?”

   模模糊糊的锣声复又响起,这会儿台上该演到孙悟空打龙王,取金箍了。

   朝华声音自舌间婉转而出:“我的家事,沈公子都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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