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相恨不如潮有信
那“堕心九部众”之一跃过信字舵众人,眨眼已至近前,项通明肩腰相合,从马上纵起,腾空一脚踢开那人。便在落地一瞬,他腰间胜邪已然出鞘。他嘱托众人保护太吾,随即持剑迎了上去。
那相枢爪牙被踢开后歇步起身,双手齐出缠住剑刃,同时右膝领劲,上步顶击。项通明提膝护臁,突发弹腿,对方亦以腿法回击。二人单腿屈伸,连环相踢,从腿、腹、肾下三路直踢至胸、喉、面上三路,不分上下。
待发足过顶,项通明刻意收劲,借对方一腿劲力撤步抽出剑刃。堕心部众箭步追踢,左右开弓。项通明左手作说法印,右手持剑立于肩侧,便如韦驮天持宝杵一般向前分别劈刺两剑。他以两式劈剑挡落敌人两步追踢,继而挺剑连刺堕心部众正胸。
只见他剑泛金光,迅疾刚勇,两剑皆刺中了对方的要害,那堕心部众却仍然未死,反而掣剑捋肘,飞足跺击,这一招正是“五丁开山腿”中的“五丁掣蛇”。
项通明的武功路数属元山派,他见对方也会使元山派的腿法,讶然一愣,不及还击,只得运气护体。这路腿法号称可“踏石开山”,力道极为刚猛,那堕心部众虽腿受剑伤,施展开来却威力不减,直踢的项通明气血动荡。
信字舵众人拥着悟继之的马车,却走脱不得。自悟继之出现后,又有众多相枢爪牙源源围来,实力虽不及“堕心九部众”,但其不惧刀剑,颇为难缠。
悟继之情知自己留在此地无益,但义士堂的侠士已与相枢爪牙彼此相混,他若强闯,必会伤及无辜。眼见四面楚歌,他却无计可施。
项通明被堕心部众掣住单臂,难以抽身。他见形势危急,侧步转体脱下袍服,大喝一声,震臂甩衣,将袍服罩向堕心部众。趁对方被袍服遮住视线,项通明以掌刀击肘,抽回持剑之臂,转而直身纵起,举剑高刺。
这一剑质朴平和,却好似蕴含了无上正等正觉,悟继之远观此剑,竟在这一瞬有了大彻大悟之感。
项通明剑势贯落,直将短剑没入那堕心部众颅顶。堕心部众挣扎片刻,终于身形溃散,化作一缕黑烟。项通明捡起胜邪剑,便即回身发号施令,指挥信字舵杀出一条道路,护着悟继之突围。
众人突出重围,项通明见礼字舵仍被围在垓心,复又入围相救。因礼字舵来得早些,相枢爪牙多数都在围攻礼字舵,堕心九部众中更是有八人在此。
礼字舵的行走单志梁虽以一己之力拖住三人,却苦战不下。他腰间别着一个黑铁针匣,他抬手从匣中射出九支长针,那九支长针进退自如,宛若生灵一般在敌人间来回穿行。
项通明见单志梁一时无恙,施展开“云龙九现腿”去挡余下五人。他腿法奇快,于一瞬之间连出九腿,把堕心部众与礼字舵隔开。他号令众侠士往信字舵所在方向杀去,自身短剑腿脚并出,拼力拦截相枢爪牙。
直至众侠士脱困,他才喊道:“单兄!”只见单志梁不断驱使长针攻向敌人,那三个堕心部众身上渐渐泛出黑烟,躯体却无消散之状。
那黑烟接连渗入单志梁周身,项通明暗道不好,当下纵身赶去,左手将单志梁横抱腰间,右手以剑使刀法,扇、劈、崩、抹、削、点、刺、撩、砍、滚、剁、圈、截,三十六式天罡刀法式式相连,劲力不断。
他一路挥舞杀将出来,口中叫道:“快走!”言罢飞身上马,众人各驱坐骑,忙不迭地逃离了此地。
众人纵马逃出十余里,直到地面不见玄石方才停歇。项通明俯身查看单志梁的状况,却见他面色发紫,一动不动。项通明忙去探他鼻息,这人却已气绝了。
悟继之在旁见到这一幕,震声道:“项大哥,这……”
“唉……是那堕心九部众的妖法,心术不正之人施展功法与之相战,便会被其身上的黑雾毒害,毒素一旦积累过甚,就会使人毒发身亡。单行走与堕心部众缠斗太久,早已被毒雾侵蚀了。”
悟继之惊疑不定,那相枢竟有这般神通,能让黑雾择人而噬吗?
项通明见他抱有惑色,喟然一叹:“相枢爪牙与失心人不同,乃是长久受相枢折虐、彻底堕入魔道之人。”
“他们所怀的妖术皆承自相枢,由九品至一品,分别为闻恶声、祛善、唤目、妖心示显、百邪、堕心九部众、众相生、神断护法、玄狱九老。”
“那堕心九部众仅居四品,其上的众相生、神断护法、玄狱九老,更是远非寻常武人能够匹敌的。也正是因此,我义士堂仅能尽力铲除外道,却没法助太吾对抗相枢。”
他抱起单志梁的尸身,走向礼字舵众人。少顷,礼字舵爆发出一阵喧哗,只因礼字舵与信字舵有怨在先,不少人质问项通明是否便是他下手害死了单志梁。
项通明知与这帮人解释不清,径自走回,将单志梁的遗体放在马上,招呼众人上路,那礼字舵众人骂骂咧咧地走别道去了。
等到了潭洲,项通明买了具棺木,随后带着信字舵侠士继续与悟继之同行。悟继之问道:“项大哥,礼字舵走了,你不去铲除外道么?”
项通明道:“送回单行走的遗体要紧,此番礼字舵一位行走丧命,我若不当面向端木舵主陈清事实,只怕日后会给信字舵招来麻烦。”
悟继之深深为他感到不平:“项大哥冒险救了礼字舵,那些人却还混淆是非。”
“并非行侠仗义就会有善果,我也不是为了得到别人的感激才去做这些的。”项通明语气平淡,似已对这些习以为常,“侠者为人不为己,先师生前教诲,我作为弟子绝不敢忘怀。”
“尊师是……”
“先师名讳陆徽猷,便是我信字舵的前任舵主。先师过世时,我还只有八岁,既没能练好先师的武功,也没能壮大信字舵,每每想来都羞愧不已。”
悟继之暗自思忖,这位陆大侠虽然已故,但其教导的弟子却秉承了他的遗志,也算是身死留香了;而那礼字舵,同属义士堂,却连本舵行走的尸身都不肯收殓。
他不禁想起清正真人临别时说的话,善非善,恶非恶。江湖之事,当真教人思虑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