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国军死亡的消息，还不是从工人那里直接得知，而是“出口转内销”，程国军女儿打电话报警。

　　 程国军死后，现场有个工人，是程国军女儿的同学，他用嘲讽的语气打电话告诉程国军的女儿：“你已经成为一家之主，因为你的爸爸已经死了……”

　　 按照那人的说法，程国军之死，导火索就是嘴硬，被押解为人质后，扬言等他出去，让工人们统统滚蛋，这彻底惹怒了工人。

　　 工人你一拳我一脚，将程国军打得奄奄一息。有个暴脾气的工人，更是将打成重伤的程国军从三楼窗户扔了下去。

　　 李恨水神色凝重，没想到事情演变到这种严重的地步。

　　 李恨水对一脸严肃地高建龙等代表说：“工人们不能再闹事了！殴打程国军的工人必须尽快自首，否则，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们！”

　　 高建龙也意识到事情严重性，和其他几个代表商量后，说道：“李县长，我来做他们思想工作。”

　　 高建龙等人回来了。

　　 “李县长，工人们说，如果停止抗争，所有的努力就半途而废。

　　 而且，他们还控制几个人，都是金龙集团派过来的中层干部。

　　 工人们的诉求很明确，就是金龙集团退出股份，彻底滚蛋。

　　 还有，工人们要求县里不追究他们的责任。这也是我们刚才准备说，但没来得及说的第三条要求。”

　　 为避免问题进一步激化，酿成更大的事端，李恨水当机立断：“停止金龙集团重组事宜，可以不追究绝大多数普通工人的责任，但是，打死程国军的直接凶手必须承担法律责任，谁也无权庇护他们！”

　　 工人们的诉求就是赶走金龙集团，目标达到，见好就收，再闹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李恨水拿起话筒，对聚集在厂区的人们喊话：“县机械设备公司员工和家属，根据广大职工愿望，县政府研究决定，金龙集团将永不参与县机械设备公司重组，希望广大职工保持克制，尽快撤离……”

　　 厂区喇叭也滚动播放这一通知。

　　 厂区人们欢呼雀跃：我们赢啦！终于将金龙赶出县机械设备公司！

　　 一个小时后，大部分人群已经散去，现场只剩下一百多人。

　　 警察排成方队进入办公楼附近，找到程国军的尸体。

　　 程国军遍体鳞伤，脸已经变形，看不出模样。

　　 将程国军扔下楼的工人投案自首。

　　 工人闹事结束，但善后事宜没有结束。

　　 洪中华办公室。

　　 洪中华批评李恨水：“昨晚处置突发事件极不果断，导致程国军死亡，影响很坏！

　　 你让警力只维持秩序，但不抓人，这是指挥失误！如果当时让警力动用催泪瓦斯驱散人群，程国军很可能就不会死！

　　 你的优柔寡断和软弱无力贻误战机，导致严重后果，应该承担处置不力的主要责任！”

　　 洪中华没有担当精神，推卸责任却有一套。

　　 李恨水辩解道：“洪书记，当时的情况，工人及家属情绪激动，盲目动用警力，只会让问题更严重。

　　 我们和工人代表谈判，都没能换回程国军一条命，贸然冲进去，只会导致更多的伤亡。别忘了，当时有多名金龙集团派过来的中层干部被困在办公楼。”

　　 洪中华愤怒地说：“你这是在狡辩！事件性质非常恶劣，影响极坏，必须严肃追究领头者的责任！”

　　 李恨水怼道：“洪书记，纸上谈兵解决不了实际问题！作为县委主要负责人，出了那么严重的群体性事件，你又在哪里？做了什么？

　　 市里要追究责任，恐怕首先就要追究你的责任！”

　　 洪中华用手指头指着李恨水，气得胡子都竖起来了：“你，你！不要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还有，你是不是承诺让金龙集团永远退出重组？

　　 前期，金龙集团通过重组已经拥有县机械设备公司51%的股份，生米已经煮成熟饭，你现在又让熟饭还原成生米？可能吗？”

　　 李恨水冷冷地说：“熟饭无法还原成生米，但我可以让金龙集团从县机械设备公司完全退出！

　　 初步判断，这是一起严重的国有资产流失案件！

　　 县机械设备公司8亿多的资产只评估为5000万，金龙集团只花了二千多万，就拥有51%的股份，形成控股，这是以白菜价买了块肥肉，哦不，买了头肥猪！”

　　 这时候，洪中华的电话响了。

　　 是邱少林打来的。

　　 洪中华示意李恨水先坐会。

　　 几分钟后，洪中华黑着脸说：“邱书记对县机械设备公司总经理被打死一事非常震惊，也非常震怒，对海河县提出严厉批评。

　　 明天，他和文江英书记来海河。

　　 邱书记要求我们，解决问题既能治标，又要治本。你下午开个县长办公会，拿出方案。”

　　 如果明天邱少林对方案不满意，洪中华又可以将责任推给李恨水。

　　 下午，李恨水主持召开县长办公会，专题研究县机械设备公司善后事宜，形成处置方案。

　　 争议焦点主要有两项：要不要强制金龙集团退出全部股份？如何处置闹事的工人？

　　 仇平沉着脸，说：“我坚决反对无条件答应工人们的全部诉求，这是无原则、无底线的退让！

　　 改制是上级精神，不是我的创新。不能因为工人一闹事，就全盘否定改制。

　　 对于带头闹事的工人，必须严惩不贷，杀鸡儆猴！

　　 否则，下次其他公司都效仿，以为会哭的孩子有奶吃，海河就永无宁日！”

　　 李恨水逐条反驳：“仇县长，我来谈几点看法。

　　 第一，上级要求改制，但改制不等于私有化，不等于贱卖国有资产，好好的一家企业，被折腾成这个样子，这是让工人心寒！

　　 我们可以在确保国有控股的前提下，向内部职工募集股份，形成多元化投资格局，可以组建股份制公司。这样既能激发工人们的热情，增强他们的归属感和主人翁精神，又能增进企业活力，实现国有资产保值增值。

　　 第二，我们所做的一切，是化解矛盾，而不是再次激化矛盾。

　　 工人们闹事，是事出有因，不是无理取闹。

　　 换位思考，假如我们是工人，以前待遇好，在公司有地位，但现在，待遇下降，沦为干活的机器，没有权利，我们是不是有怨言？

　　 当然，程国军被打死一事，应该依法追究肇事者责任。

　　 我还要补充一点，县政府成立调查组，倒查县机械设备公司改制过程中的国有资产流失问题，严肃追究相关责任人责任……”

　　 李恨水发言完毕，向静第一个表态支持，章文龙、陈平、赵猛等副县长，都相继表态支持。

　　 李恨水提出的方案获得通过。

　　 当然，就算其他副县长不同意，李恨水作为县长，按照行政首长负责制的要求，有最终决定权，这与县委常委会的集体决策机制不同。

　　 文江英又要来了。

　　 而且，李恨水得知一个消息，明天邱少林来海河，还要调研卫生改革工作，陪同人员有市卫生局长宋晓萱。

　　 宋晓萱什么时候当上市卫生局长？她要来海河，怎么没有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