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啦!
赵平安身侧的灌木在一阵骚动后,并没有窜出野兽。
鸟鸣虫叫后,窜出了十几个穿着平民衣服的人。
这十几个人挺有趣。明明大白天,日头高照,但是每个人手中都拿着一只羊皮灯笼。
羊皮灯笼半透明,中间那点火芯虽不起眼,但还是一眼能够看见。
大白天点灯笼,看着新鲜,所以赵平安自然多看了这些人几眼。
但他没想到,对方见赵平安瞪,竟然集体用非常的紧张和恼怒的目光回瞅。
紧跟着,他们又围了过来。亮出兵刃,架在赵平安的脖颈上。
“说,你是谁?”
一个中年人用愤怒的声音质问赵平安。
在他说话的时候,赵平安注意到了一个细节。
这帮人,总是时不时望向自己灯笼里的火苗,似乎生怕它灭了。
赵平安根据自己的身份,很自然的回答对方:“贫僧是一個和尚。”
“胡说!”另外一个人开口,紧张的告诉那中年人,“大哥别信他。他大白天的走路居然不打灯笼,明显有问题。”
听了对方的话,那中年人面色越发阴郁。立刻对两个手下使换眼色,然后道:“搜身!重点看他的肚子。”
“是!”另外两个人家伙会意,对赵平安的身体展开彻底的搜查。
赵平安本被强敌所追。故而身上所带的东西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那些装备,大多无法证明自己原本的身份。反倒是他身上的度牒、降魔杵,配合上刚刚获得的光头,恰能证明赵平安是个货真价实的和尚。
“还真是个和尚。”
搜身的人把被雨水泡坏的度牒交给那领头的中年人。
中年人看了,脸上的敌意稍减。但依旧警惕。
对方把度牒还给赵平安,然后好奇的问:“和尚。你几个胆子,大白天走路,敢不提灯?”
“嗯?”
赵平安听了这话,心中自然奇怪。
于是他开口问:“幽门山里白天没有灯笼就不能走路了吗?这是什么道理。”
那男人讶异的开口,似正欲回答。可没想到这个时候,他们的队伍里突然传出了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和尚!我杀了你!我杀了你这个王八蛋!”
听音,赵平安忙向喊杀的方向望去。
旋即,赵平安看见了一个少女。
那少女穿着劲装,四肢健美。虽然也算个美人,但愤怒让她的五官严重扭曲,变成了一个活脱脱的玉罗刹。
她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提着兵刃,说话就向赵平安的方向挥砍。
少女的兵刃迅疾,要不是中年人帮赵平安挡了一招,赵平安会二次脑袋分家。
“白丫头!你发什么疯?”
对问,那个被叫做白丫头的指着赵平安就说道:“他就是无脸觉!”
无脸觉?
我?
随着这个让人胆寒的名字出口,赵平安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出现在这了!
刚才观察这些人时,赵平安就发现这些人虽然穿着平民衣服,但衣服之下都还有一层深色的衬底。
特别是那个女丫头,因为长的大,在加上昨晚肯定淋过雨的缘故,内里的黑丝衣物更加凸显。
作为一个成长在官僚系统的少爷,赵平安早认出那是官服。
而且那种官服,属于朝廷最暴力,最神秘,最可怕的拘捕机构——鬼衙门。
鬼衙门专门缉拿各种重犯,再加上他们能说出“无脸觉”三个字。赵平安就知道他们是来山里干什么的了。
这帮人是得到线报,入山捉拿杀手无脸觉的“侦缉”。和昨晚那条鬼本是一伙。
无脸觉会易容术,赵平安被误认也正常。
可这个大白丫头又为什么如此急切的给自己定性,且要拿刀砍人呢?
莫非,她才是无脸觉,看出了赵平安的身份,想杀人灭口?
“你别乱说。”
那个帮赵平安挡刀的中年人比白丫头要冷静多了。
但即便如此,他和旁边那些家伙看着赵平安的眼神也变得愤怒、危险了起来。
顿时,赵平安有一种被磨刀霍霍的感觉。
中年人先望了眼自己手里的灯笼。然后又问白丫头道:“你怎么确定他就是无脸觉?”
对问,那丫头指着灌木的一个方向:“您自己去看。”
随着白丫头的话,中年男人大步走了过去。紧跟着脸色大变。
赵平安垫脚看了一眼,也瞳孔猛收!
在一片不大的凹陷处,赵平安看见了被撕扯到无比碎裂的人尸。
这些人体组织因为被雨水冲刷过的原因,都很干净,但白花花的肉块,反而更加给人以冲击感。
虽然人被撕扯的很零碎,可赵平安依旧能从衣服布料以及背篓道具上,认出这些人的身份。
看来,昨晚那三个鬼,不是臆想。
昨晚所没有的,只是火堆和血祖。
是赵平安把这些鬼给……
他感觉有点恶心。
“这个尸体是我师傅!我师傅!”
白丫头指着一颗几乎已不成形的脑袋,恶狠狠的瞪着赵平安。
然后她又说道:“这和尚和尸体出现在一起,绝不可能是偶然!他就是那妖,杀了这么多人,是为了吃!”
白丫头的话说的不免恶毒武断。但考虑到死者是她的师父,赵平安也可以理解。
“和尚。这些人是你杀的吗?”一旁的中年人严肃的问赵平安道。
与此同时,赵平安脖子上的刀更进一步,已经划破了他的肉皮。
赵平安很想说不是。
但这个时候,他想起了血祖的诅咒。想起如果直接否定的话,赵平安可就犯戒了。
出家人不打妄语。
因此,赵平安只能忍着厌恶,双手合十道:“贫僧只是路过,顺便超度而已。”
“别听他胡说!”白丫头破口,“这家伙说的再天花乱坠,也是分尸之徒!他就是无脸觉,就是!扒了他脸看看,我亲自扒,亲自!”
面对着白丫头的污蔑,赵平安没有反驳,因为言多必失。
而且一旁的那个中年人也满脸阴郁,盯着尸块,在深深思考。
赵平安不知道那中年人的名字和身份,但却知道这人应该能为自己洗白。
之所以赵平安知道这些,是因为对方那种深邃老辣的眼神他见过。
赵平安上一次见那样的眼神,是上学时,听英雄报告讲座的时候。
当时,一位断了条胳膊,并立过两次一等功的缉毒英雄。就拥有那种深邃老辣的目光。
这种人,善于谋断!
所以,他反而更应该看不出赵平安真正的身份。
老捕头看了尸块半响,果然的告诉白丫头:“这些人绝不可能是这和尚杀的。”
“陆头领,您怎么知道?”旁边的人好奇的问。
陆头领跳进尸坑,取了一只手臂上来。然后指着上边的指印,告诉众人道:“看见了吗?这人手是被硬生生扯断的……”
然后他又讲:白丫头的师父,练过“铁骨功”。一身铁骨极其坚硬,开碑碎石,不在话下。
他可是鬼衙门排名前五的高手。
别说招式阴柔的无脸觉,就算是“春眠不觉晓”中,最孔武有力的晓和尚,也做不到把白丫头的这个师父拆解成零件。
“你们再看看这小和尚。”
说话间,中年人又来到赵平安身边。举起赵平安先前因为打石头而受伤的手。
然后他极其轻蔑的讲:“这和尚皮肤光滑,吹弹可破,像个小娘子。而且又受了伤。说明根本不会武功。”
这样一个中看不中用的废物,怎么可能把一位高手撕扯成尸块。
“除了春眠不觉晓,难道山里还有别的高手!比他们还恐怖的黑道高手!”
自言自语中,那白丫头不由得紧张起来。
恰也就在这时,天空中原本灼热的太阳,瞬间暗淡。
丝滑凉风吹进赵平安的脖颈,让他感觉很舒服。却让旁边的人感觉很惊骇。
“阴天了!”
望着暗淡的天气,这些捕快紧张的喊。
那个中年头领更是急促的冲叮嘱:“都护好自己的灯笼,千万不要让火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