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坡斋书房内,贾政听完贾琏的禀报后,顿时被惊呆了。
政老爷向来严于律己,就连帮周琼的儿子挪个位置,都要在心里考虑再三,唯恐连累太后娘娘。
现在贾琏却告诉他,周瑞的女婿打着贾家的旗号跑去扬州坑蒙拐骗,被官府抓捕后,自己的妻子还想让侄儿写信去帮他求情,这不是在往他头上扣屎盆子嘛。
贾政愣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冲贾琏问道:“这事连我都不知,你叔母是如何知晓的?”
贾琏:“回禀老爷,是周瑞家的告诉太太的。”
“周瑞媳妇?她不是早就被撵走了吗?”
“以前是被撵走了,可太太最近又将她找回来了。”
啪!
贾政抬手一拍桌案,站起身怒斥道:“这事你为何不告诉我?”
贾琏低下头,一言不发。
政老爷在书房里来回走了几步,然后停下脚步,冲贾琏道:“你给关大人写封书信,告诉他冷子兴和咱们毫无关系,让他从严治罪。”
贾琏:“这么做,侄儿如何向太太交待?”
“这个你不用管,我自会向她说清楚。”
“是。”
贾琏应了一声,随即快步转身走出去,好像是担心政老爷变卦。
等贾琏走后,贾政朝门外大声喊道:“来人。”
随从秦显快步走进来,朝政老爷施礼道:“老爷有何吩咐。”
贾政:“你去告诉林之孝家的,让她带人去太太屋里,将周瑞家的狠打三十板子,再撵出府去。”
“是。”
“还有,你告诉林之孝家的,她要是敢徇私情,我连她一起撵出府去。”
“是。”
…
荣禧堂内,
吴兴家的正在向王夫人禀报打探来的消息,“太太,我家那口子说琏二爷才刚去了梦坡斋。”
这话一出口,顿时将周瑞家的吓个半死,琏二爷去梦坡斋,肯定是去向老爷告状,这下她可惨了。
王夫人坐在暖炕上,手指转动着佛珠,脸色却是波澜不惊。
决定将这事告诉贾琏之后,她就考虑到了对方会去找老爷,所以让吴兴家的安排人去查看。
不出她的所料,贾琏果然背叛了她,将这事捅到老爷面前去了。
周瑞家的哭丧着脸道:“太太,现在可怎么办呀?”
王夫人冲吴兴家的吩咐道:“你去怡红院,叫宝玉来见这。”
“是,太太。”
周瑞家的一听这话,立刻就明白了太太的想法,将宝玉叫来。是让他去老太太面前求情,用老太太来压服老爷。
这招太太已经用过多次,百试百灵,但愿这次也能好使。
…
片刻之后,王夫人没能等到宝玉,却等到了林之孝家的。这位领着几个手持棍棒的婆子走进来,冲王夫人施礼道:“太太,老爷让奴婢过来带周嫂子出去行家法。”
周瑞家的吓得脸色惨白,她能感觉到,老爷这次是真动怒了。
王夫人瞅着林之孝家的,冷声道:“你去回禀老爷,内宅之事,我自会处置,不用劳他烦神。”
林之孝家的:“老爷说了,若是奴婢今儿带不走周嫂子,就将奴婢一起撵出府去,求太太开恩。”
王夫人这下为难了,若是林之孝家的因为她袒护周瑞家的被撵出府去,那她的名声也要败光了。
她迟疑了片刻才道:“你稍等片刻,我让宝玉去老太太面前求情。”
“是。”
林之孝家的应了一声,随即带着几名婆子退至门外。
等几人出去后,王夫人闭上眼睛,思考这事该如何了结。
她现在有点后悔,不该听信周瑞家的蛊惑,派冷子兴去江南搞银子。现在银子没搞到,却让她陷入难堪的境地。
王夫人正在后悔时,就见玉钏进来向她禀报道:“太太,宝二爷来了。”
“快叫他进来。”
“是。”
…
片刻之后,宝玉无精打采地走进来。
婚期定下之后,合府上下都是喜气洋洋,唯有宝玉很不开心。
等宝玉上前见过礼后,王夫人开口道:“宝玉,老爷让人来为难你周嫂子,你去老太太面前帮忙讨个人情,救救你周嫂子?”
宝玉闻言惊神一震,他现在最恨的人就是周瑞家的,听到她要倒霉,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他按耐住喜悦的心情,冲王夫人问道:“不知周嫂子因为何事惹恼了老爷?”
“是这样的,你周嫂子她那个女婿在扬州被官府抓起来了,老爷气他在外头不检点,便将气撒到你周嫂子上身上,叫人来拖她出去打板子。”
顿了顿,王夫又道:“老爷如今在气头上,別人劝都没用,唯有老太太的话,老爷才肯听。”
“不知冷子兴犯了何事,母亲说清楚了,孩儿才好去求情。”
周瑞家的:“回禀宝二爷,我家那个不成器的女婿。跑到扬州想做盐引买卖,谁知被两淮巡盐御史衙门当作坑蒙拐骗的嫌犯给抓起来。”
由于林如海做过两淮巡盐御史,宝玉对买卖盐引稍有了解,再加上他年纪渐长,自然明白冷子兴跑去扬州想做什么。
他冲王夫人施礼道:“母亲放心,我这就去求老太太。”
周瑞家的喜道:“奴婢替我那个女婿谢过宝二爷。”
宝玉在心里啐道:“还想让我连你的女婿一起搭救,做梦呢。”
…
贾母的卧室里,老太太正在听鸳鸯向她禀报此事。
“老太太,奴婢听说一件事,要向您禀报。”
“哦,究竟是何事?”
鸳鸯压低声音道:“奴婢听说周嫂子那个女婿在扬州冒充咱们府里的亲戚,找到两淮巡盐御史,想拿到盐引转手倒卖谋利。”
贾母闻言大吃一惊,自古盐商都是富甲天下,想不到周瑞那个女婿如此的大胆,竟然想打着贾家的旗号做盐商。”
“这事是谁泄露出来的?”
“是周嫂子去求太太,太太又让琏二爷写信给两淮巡盐御史,帮周嫂子那个女婿脱罪。”
“胡闹!”
贾母怒斥了一句,随即又冲鸳鸯吩咐道:“你去告诉琏儿,这事决不能瞎帮忙。”
鸳鸯:“二爷也没帮忙,他去梦坡斋找老爷汇报去了。”
“这才是正理。”
贾母的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外有丫鬟喊道:“宝二爷来了。”
…
宝玉走进屋内,冲老太太施礼道:“宝玉给老祖宗请安。”
贾母:“宝玉,是不是你娘让你过来帮周瑞媳妇求情的?”
“是。”
宝玉应了一声,接着又道:“老祖宗,孙儿觉得周嫂子经常在母亲面前拔弄是非,挑唆母亲做一些不好的事情。上次被撵之后,原以为她会吸取教训,谁知她这次回来,变本加厉地挑唆母亲做一些违法之事,孙儿肯请老太太,将周嫂子连同她两个儿子一起撵出府去。”
“呃~”
贾母闻言大吃一惊,她原以为宝玉是来替周瑞媳妇求情的,谁知他不但不求情,还想让自己加重处罚。
宝玉又道:“孙儿曾经听林大哥说过,我贾家的管事在外面多有违法之事,若是有罪不纠,他们就会变本加厉,长此以往,咱们府里的名声都被他们带坏了。”
贾母闻言开心地道:“我的宝玉终于懂事了。鸳鸯,你去告诉太太,就按宝玉说的,将周瑞媳妇和她那两个儿子都撵出府去,以后不许再叫进来。”
“是。”
…
荣禧堂这边,王夫人正等得心急时,就见鸳鸯领着宝玉走进来,冲她施礼道:“太太,老太太让奴婢过来传令,让您将周嫂子一家都撵出去。以后不许她们再进来。”
王夫人被鸳鸯的话给惊呆了,她一脸疑惑地瞅着鸳鸯,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周瑞家的扑腾跪下,冲王夫人连连磕头道:“太太,奴婢对您可是忠心耿耿,求您救救奴婢一家子。”
王夫人转向宝玉问道:“宝玉,你是怎么求老太太的,为何不见处罚减轻,反而加重了。”
“回禀母亲,是孩儿向老祖宗提出建议,将周嫂子一家撵出去。”
周瑞家的一听这话,顿时身子一软,瘫倒在地上。
宝玉冲她鄙夷地道:“你不是喜欢在母亲面前搬弄是非吗?我看你以后还怎么进来。”
王夫人气极道:“住口,你就是这么和长辈说话的?”
宝玉鼓起勇气道:“母亲这话孩儿可不敢苟同,难道长辈做了恶事,孩儿也要做帮凶?”
“呃~”
王夫人被宝玉这句话给噎住了,竟然无言以对。
宝玉冲王夫人深施一礼道:“母亲多保重,孩儿告退。”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只留下王夫人愣在原地。
就在这时,林之孝家的领着几个婆子又走进来,拖着周瑞家的朝门外走去。
周瑞家的挣扎着喊道:“太太救我,求太太救救奴婢。”
王夫人张张嘴,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她忽然发现,在这个府里,她已经是众叛亲离,没有一个支持她的人了。
…
鸳鸯走出荣禧堂,看到等在外面的王熙凤。
她走过去笑道:“你可真是大胆,不怕太太出来瞧见你吗?”
王熙凤自嘲地笑道:“既然已经开了弓,就没了回头路。”
鸳鸯挑指赞道:“果然是脂粉堆里的英雄,难怪王爷最看重你。”
“别说这个,快告诉我,那事究竟怎么样了?”
“如你所愿,周嫂子被撵走了。她那两个儿子也要一起撵出去。”
“哦,这是老太太做的决定?”
“是宝二爷向老太太建议的。”
“啊!”
“你慢慢在这里吃惊吧,我该回去向老太太复命了。”
“鸳鸯姐姐慢走。”
望着鸳鸯离去的背影,王熙凤在心里暗自激动,这是继云兄弟离开后,她首次战胜太太。
“胜利的滋味,果然很美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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