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诺将鸡块咽下，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冯智抿了一小口面前的温水，目光投向咖啡店外匆匆走过的身影，那些军训学生手里拿着冰镇奶茶，几口喝完便又急匆匆地赶路。

　　 冯智的身体素质向来孱弱，平时他就从不参加锻炼，吃东西也是少得可怜。在如此酷热难耐的天气下，如果不是杨诺把他带到这咖啡店里来，他八成是要中暑晕倒的。

　　 事实上，在下午开始军训前，他就提前跟杨诺打好了招呼，拜托杨诺在他晕倒的时候能扶他一把，千万别让他摔出伤来。

　　 真要是摔出伤来了，如果达不到医保的报销标准，那些钱他是无论如何也拿不出来的。

　　 冯智的家庭状况，不像老大秦怀民家里那般贫困潦倒，但也仅仅是家庭月收入刚刚超过六七千的水平。

　　 上这个民办三本，学费本就高昂得吓人。

　　 他家的情况又达不到补贴的标准。

　　 相对昂贵的住宿费、伙食费、水电费，让他原本就不多的生活费变得更加捉襟见肘。

　　 再加上每个月还要给袁浩兜底，就更没什么余钱了。

　　 当然，袁浩虽然在月底的时候穷得叮当响，但是他在月初的时候，那可是相当阔绰，花钱大手大脚。

　　 冯智每个月能沾点荤腥，基本都是在月初袁浩还没给女神花钱的时候，趁机好好补补营养。

　　 冯智不由想到，袁浩这个时候是不是已经又累又热，闹腾得不可开交了。

　　 刚刚拜托杨哥，把袁浩也带上的。

　　 他收回视线，转身看着杨诺安静等待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笑容里仿佛在讲述一件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事情。

　　 “当初刚上高中的时候，我的成绩在全校那可是首屈一指，位列第一。

　　 我们学校有保送的名额，基本上从高二开始，到高三上学期结束前，能保持三四次左右年级排名前五，就能够被保送到各个顶尖的大学去。

　　 那个时候，诸葛诚学和我的关系还算不错，我俩都深知彼此的能力，所以也算是惺惺相惜。

　　 当时我爸生病了，需要一大笔治疗费用，便有几个常年排在前十，但进不了前五的同学找到我，让我在考试的时候给他们提供答案，并且承诺会给我丰厚的报酬。

　　 所以，那段时间里，我的成绩没能进入前五，但是我帮助的那些人，都如愿以偿地进去了。

　　 诸葛诚学平日里经常旷课，但是成绩一直稳定在前二十，我心里明白，他在控分。

　　 他们这些大家族的子弟，就是有这样的毛病，即便你天赋超群，也不愿意为了并非核心利益的东西而抛头露面。

　　 他们打心底里，瞧不起那些因偶然机遇而出名的暴发户。

　　 所以，诸葛诚学也在控分，就算是高考，他也在控分，保持在能进清北的成绩位次就好，绝对不愿意触碰可能成为高考前三的分数。”

　　 杨诺点了点头，这些传承多年的家族子弟，基本都有这样的行事准则。

　　 那就是身处所需的圈层，但不成为这个圈层里备受瞩目的焦点人物。

　　 作为资本，他们会挑选需要的人，成为自己的部下，让这些人冲锋在前，他们则默默在后方攫取最核心的利益。

　　 永远不要成为被关注的对象，因为一旦被关注，就可能面临未知的敌友。

　　 “然后呢？”杨诺追问道。

　　 冯智又喝了一口温水，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嗓子，像他这种平时沉默寡言的人，偶尔一次话说得多了，嗓子也会感到不适。

　　 “但是，有一次诸葛诚学跟我开玩笑似的，问起我的理想，我就说，我想要凭借自己的能力，把那些固有的资本统统拉下马，让更多的人拥有上升的空间。”

　　 冯智说到这里，他的眼睛中，闪过一抹亮光，但这光芒转瞬即逝，又很快暗了下去。

　　 他自嘲地笑了笑，“当时我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呵呵，就算知道，我估计也想不到，他会对我随口说出的理想如此重视。”

　　 “所以······”杨诺已经猜到了后面可能的结果。

　　 “所以，我在考文综前，因为吃坏了东西，上吐下泻，高烧不止，没能参加考试。”冯智平静地叙述着，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

　　 “他给你的食物里下毒了？”杨诺皱着眉头问道。

　　 “是的，我的胃口本就不大，那天开考前，我也只吃了半碗方便面。”

　　 “很可笑吧，还没听说过谁吃方便面，能吃出食物中毒的。”

　　 “当初高考完以后，我准备复读，我以为是自己运气不好。我拒绝了所有的特招，你知道的，我的语数外成绩加起来一共四百五十分，而我的总分就是 449分，很多学校愿意特招我的。”

　　 冯智说到这里，脸上不由地露出一抹骄傲的神色，但这骄傲很快又黯淡了下去。

　　 “再然后，我的父母在不同的公司上班，却同时因为上班看了手机，被公司开除了。

　　 这两家公司为了应付我父母的诉讼，请了魔都最好，同时也是收费最贵的律师事务所来跟我的父母打官司。

　　 呵呵，辞退补偿一共也就几万块，他们的律师费就得几十万，杨哥，你说他们图什么呢？”

　　 冯智摇了摇头，满脸的困惑与无奈，“我不知道啊，我想不明白。我们的隔壁还有楼上的房子被人高价收购，从早到晚都是装修的噪音。

　　 物业一管，邻居们一投诉，他们就赔钱，如果不愿意赔钱，还可以高价收购房子。买来了以后，继续没日没夜地装修。”

　　 杨诺不由低声骂道：“这特么真的太损了！然后诸葛诚学这个狗东西，就出现了？”

　　 冯智摇了摇头，“没有，但是，我因为愤怒，自学了黑客的技术，去查了这些房主的信息。

　　 里面有一间房，房主是诸葛诚学。”

　　 冯智淡淡一笑，笑容里满是苦涩：“他人还怪好的呢，深怕我想不到是他，一直想不开，闹出了人命，故意留下了线索。”

　　 冯智说到这里，一口将杯中的温水喝完，对咖啡店里的服务员说道：“麻烦再给我来一杯温水！”

　　 “没有，温杯子要不要？！”服务员的态度极其恶劣，满脸的不耐烦。

　　 “你们两个人，进来喝免费的水，吹免费的空调，坐免费的位置就算了。还一杯接着一杯地续，还在我们店里吃炸鸡，弄得店里都是炸鸡的味道！

　　 我告诉你们，我们老板在学生会里也是有认识的人的！”

　　 冯智被服务员说得满脸通红，羞愧得无地自容，讪讪地将手中的杯子放下，站起身，对着服务员连连鞠躬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