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锦月第一次见她这个模样。

　　 连忙起身扶着她坐下，生怕她会摔出个好歹来。

　　 百里英华虽是醉着，但也不至于不明白苏锦月的好意。

　　 她顺势一坐，将手中的酒递过去。

　　 “你尝尝，是今年新进贡的浮春酒。”

　　 苏锦月刚刚一个劲地喝着苦酒，只知道是浮春酒，却不知道这原来是进贡的好货色。

　　 她低头往杯中一瞧。

　　 膏形香似脂，液态色如银。

　　 百里英华见她留意到了，笑嘻嘻地挨靠在她身上。

　　 “就连我家都喝不到这种好东西呢，真不愧是沈督公啊。”

　　 此处人多口在，苏锦月并没有接着百里英华的话继续说下去。

　　 她嘘了一声，示意百里英华噤声。

　　 “放心，我又不是什么没分寸的人。”

　　 百里英华懒洋洋开口道。

　　 方才醉醺醺的眸子里如今一片清明。

　　 她们两个人都没有再说些什么，仿佛沉浸在歌舞当中。

　　 忽然，百里英华眼珠子一转。

　　 “你不觉得这里很闷吗？”

　　 说话同时，她还用着团扇来回扇着风。

　　 苏锦月听到这话挑了一下眉，猫儿似的眼眸里头满是疑惑。

　　 这不怪她如此猜疑。

　　 今儿发生的事情实在过于蹊跷。

　　 “那就麻烦二小姐了。”

　　 苏锦月答应百里英华的相邀，两人带着几个丫鬟婆子悄悄离开了席面。

　　 九千岁的宅邸出奇得大，就连女眷暂留的院子都涵盖了湖泊。

　　 就这样，两人相伴着，不知不觉散步到了湖心亭上。

　　 四周都是水面，而唯一的入口也被封住。

　　 苏锦月只感觉到山雨欲来前的紧张。

　　 果不其然，刚才看起来还醉得不省人事的百里英华此时无比的清醒。

　　 她倚靠在湖心亭的围栏上，目光眺望着远方。

　　 “阿姐给每个人都赐了一盒子珍珠。”

　　 她冷不丁开口，说出的话语却叫苏锦月胆战心惊。

　　 沉默片刻之后，她才斟酌着开口试探问道：“王妃殿下是打算钓鱼执法？”

　　 “没错，但你怎么不好奇，我为什么会把这个消息透露给你，要知道江大人可是刚升了官。”

　　 苏锦月忽然笑了一下。

　　 “我若是问了二小姐，二小姐便愿意告诉我吗？”

　　 百里英华果断摇头。

　　 苏锦月脸上笑容更夸张。

　　 “这不就得了，比起其他夫人，我与殿下更亲近便够了。”

　　 霎时间，百里英华忍不住对她刮目相看起来。

　　 若说一开始的刻意亲近只是觉得她有趣，那么这些天的相处下来，就更添几分谋略在其中。

　　 但百里英华还是忍不住继续假设，“你怎么知道我就告诉你一个人？”

　　 苏锦月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话。

　　 反而站起身来走到她旁边与其并肩观赏着开得正茂盛的莲花。

　　 “若是跟每个人都说，那这个局设出来还有什么意义，玩吗？”

　　 百里英华默然，过了许久才有些低落的说道。

　　 “我一开始阻止过，阿姐这个想法太冒险，简直是拿皇嗣在开玩笑，若是出了意外，被陛下发现……”

　　 闻言，苏锦月反倒是有些诧异。

　　 如此冒险的主意，她一开始还以为是百里英华出的。

　　 见她这个神情，百里英华还有什么不懂。

　　 叹了一口气，心情越发低落。

　　 苏锦月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没有彻底了解清楚便如此揣测别人。

　　 她皱着眉，诚恳道：“抱歉，我如此揣测你。”

　　 “噗嗤！”

　　 百里英华哈哈大笑，笑完还不忘用手帕失去眼角的泪水。

　　 “苏锦月，你这么好骗怎么办啊？”

　　 苏锦月错愕地看着她，自己这是被骗了？

　　 百里英华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

　　 “倒也没骗你，我阿姐就是这么有冲劲的人，我劝她也不肯听。”

　　 苏锦月不禁好奇。

　　 “那你又怎么这般低落，还要来诓我。”

　　 说罢，苏锦月转身冷哼一声。

　　 百里英华也怕她是真的生气了，连忙走到苏锦月的面前。

　　 “我跟你赔不是，你不要生气好不好。”

　　 一边说着，还一边用手比划着鬼脸。

　　 苏锦月本就是强行绷住的脸，这会子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故作嫌弃地推推百里英华。

　　 “看在殿下的那盒子珍珠份上，我才不跟你见外。”

　　 她体贴地没有追问百里英华是否真是因着这件事情而低落。

　　 两人心照不宣地将此事盖过。

　　 过了好半晌，苏锦月还是忍不住开口说道。

　　 “此计意在人心，总有心思深沉之辈没这么好试探出来的。”

　　 百里英华颔首。

　　 “我也是这么跟阿姐说的，这个时候还是要以皇嗣为大，但是她生气了，我们也只好依她。”

　　 见她们二人都心中有数，苏锦月这才不可置否点点头。

　　 该说的她都说了，那么接下来如何就只看过程与结果了。

　　 似乎是因为将心中的忧愁抒发出来。

　　 百里英华眉目间的郁郁神色消散不少。

　　 她轻轻拍了一下手掌，将刚刚洒落的鱼饵抖个一干二净。

　　 “好啦，离席这么久，也该回了。”

　　 苏锦月正沉思着，眼睛不由自主跟着她的动作而去。

　　 “你这哪来的鱼食，我刚刚怎么没瞧到？”

　　 百里英华吐舌，“就在这里放着，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娘子喂完了鱼，走了。”

　　 苏锦月头疼地揉了一下太阳穴，不知道是该气还是该笑。

　　 “你也说是喂剩下的，若是把这一池子的鱼给撑死了，又不知道该怎么看沈督公了。”

　　 百里英华可不管这么多，她摆摆手，转身潇洒离去。

　　 “好了，我先回去了，你就自己一个人在这里苦恼吧！”

　　 霎时间，刚刚还热闹非凡的湖心亭只剩下苏锦月与她的丫鬟在这里。

　　 “芍药，你觉得呢？”

　　 苏锦月垂眸看着那群被吸引过来的鱼，忽然开口。

　　 “小姐，我不知道，但我都听你的。”

　　 芍药不知道自家小姐在想什么，但长久以来的习惯让她下意识听从苏锦月的命令。

　　 苏锦月轻叹一口气，拍拍她的手。

　　 “呆子。”

　　 她敏锐嗅到危险的气息，本能反应是立刻远离。

　　 但是……

　　 所谓富贵险中求，自己若不行动，又怎么知道自己能不能搏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