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蝉长鸣,初冬将至。
上午十点多钟,丽石县人民医院,中医三科诊室里一个病人也没有,冷清之余还透着三分阴冷。
独自一人值班坐诊,边沐就觉着膝盖有些阴冷,反正这会儿也没患者前来问诊,边沐起身走到房间中间位置踢了几脚“谭腿”。
打小被姥爷强逼着苦练,于“十三谭腿”一道,边沐还是有点底功的,踢了几趟,膝盖骨缝里的寒气渐渐都被逼了出去。
这间诊室地处一楼西头,坐北向南,长年见不着阳光,隔壁是水房,人来人往的多少有些杂乱。
水房隔壁是卫生间,好在卫生间修建得比较讲究,保洁员也算尽职尽责,楼道里没什么异味。
边沐精通阴阳五行之道,知道阴湿环境对一个人身体的伤害到底有多大,他一直想换个阳面诊室,可惜,后勤科的人一直推诿着就是不给办。
窗外护栏上蹲坐着几只不知名的小鸟,肃然而立,好象正在考虑南迁的大事。
天气渐凉,它们也得寻求一处宜于生养的乐土。
突然间,边沐深感自己连一只小鸟都不如。
二十好几的小伙子,居家环境条件不是很好,那是因为父母没本事,上个班也住得这么阴冷,那可就怪不得别人了。
站在窗前,边沐注视着上马路上川流不息的车流,琢磨着要不要考虑辞职。
正在那儿胡思乱想呢,房门一响,有人推门走了进来。
女护士小纪。
“边大夫!陈副院长让您上她办公室去一趟,应该是有事找您!”
“这会儿过去吗?”
“是的!请您马上过去。”
“辛苦你了!我这就过去。”
“我姑妈已经有两个多月没再咳嗽了,我代她谢谢您了!”
“别那么客气,康复就好,再有不舒服随时找我。”
“好的!那我忙去了!”
“回头再聊,我上楼瞧瞧到底啥事。”说着话,边沐跟着小纪一块出门,随手将房门掩上,边沐朝楼梯口方向走去。
……
二楼,常务副院长办公室。
“陈副院长,您找我?”
“快请进!我给二位介绍一下,边大夫在我们这儿医术最高,不过,这话只能关起门来说,省得再犯了众怒,这位是马总,特意从丽津慕名而来求医问药的,二位以后就是熟人了,要多亲多近才是。”陈副院长笑着为二人做了引见。
陈副院长,四十出头,正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在的年纪,中等个头,不胖不瘦,身材保持得很好,完全没有中年职场妇女特有的雍胖、倦怠。
名牌大学硕士出身,还是连续学历,事业方面那是前途无量。
院里都在传,说陈副院长很快就要调到丽津市第三人民医院任职了,还是副职。
虽说三院也是二级甲等医院,毕竟是市一级医院,差半级,也算是升迁了。
另外,陈副院长家人都在丽津那边生活,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就算阖家团圆了。
不过,这一切跟边沐貌似都没什么关系。
边沐心里非常清楚,陈副院长表面看上去非常欣赏自己,其实全是口惠而实不至那套。
比如说,平素见着院里其他年轻大夫,陈副院长直接称其小王、小李什么的,唯独见着边沐,陈副院长始终尊称一声边大夫。
院里都说陈副院长十分器重边沐,要不他年纪轻轻的怎么还能独当一面地一个人撑起一个独立科室呢!
边沐心里清楚,
那算什么独立科室啊!平时连只苍蝇都懒得往里飞的地方,他甚至猜测那里将来迟早会发展为全院的“冷宫”。
效益不好、即将退休、刺头不听招呼……之类的人物慢慢就会全发配到那儿等着被优化。
边沐到底属于哪一种?
边沐心里一直也没能给自己做个自我定位。
侧面坐着的那位患者看着也就三十来岁,少说也有一米八五的个头,昂首挺胸的显得特别自信,一身高档休闲麻丝混纺秋装,显得干练而洒脱。
来人脸色有些发黑,边沐猜测,眼前这位患者应该是个资深户外活动爱好者。
边沐也不废话,从陈副院长手中接过脉枕,就着茶几这就开始搭脉。
深浅有度、徐重徐轻,就号脉这种基本功而言,边沐一上手就给人一种中医高手的感觉。
脉象如画,边沐心里已经有六成把握了。
“请您手心向天让我看看。”说着话,边沐仔细打量了一下男患者的双手。
边沐发现,该患者虎口位置积聚了厚厚几屋老茧,那是一种层次丰富、边界清晰、微微有些透明的老茧,绝对不是因为平时干粗活积累的结果。
手掌上也有一些老茧,跟虎口附近相比,这些老茧显得轻微许多,层次也比较单一,有些地方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麻烦您起身沿直线来回走两趟。”说着话,边沐也起身站到一边。
该患者依照边沐的提示来来回回走了两三趟。
“可以了!请问!你平时是不是酷爱摩托车骑行这种户外运动?
“这都看得出来啊!没错!打高中那会儿我就一直玩摩托,一年到头,几乎没停过。”该患者回复得挺利索。
“明白了!您请坐。”说罢,边沐又检查了一下该患者的舌苔、耳后根、手腕体温……
“最近三个月以来,您是不是发现自己不能吃海鲜,一吃就腿疼?脚后跟位置尤其严重?”
闻听此言,该患者不由地朝陈副院长那边瞧了两眼,满眼全是惊喜的神色。
“对!具体多长时间我倒没注意,反正就是今年后半年的事,我不是体格壮嘛!根本没当回事,最近也不知道怎么搞得,脚后跟疼得更厉害了,有时候都影响我骑摩托车了,边大夫,我这是不是痛风啊?”
一听这话,边沐不由地微微笑了笑。
“表面看着象是痛风,其实只是症状相似而已,你平时是不是也喜欢野外垂钓呢?”边沐继续发问。
“是的,这也能看出来?”
边沐回之以微笑,继续追问道:“您父母那一辈应该长年生活在北方吧?就是那种干旱少雨、土地沙化比较明显的地域?”
“没错!这跟我的病情有关系吗?”该患者似乎有些不大高兴了,不由自主地带了几分质疑的口吻。
“嗯!干燥如火的遗传基因撞上阴湿冰冷的户外环境,以十年为单位反复对撞,久而久之,您身体方面多多少少会有些反应的。”边沐尽可能客气地解释了一番。
“好治吗?”该患者问了一下,眼神里多了几分信任。
轻轻摇摇头,双手向外分摊了一下,边沐表示以自己的医术那是爱莫能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