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就来到了年三十。
此刻,陈府上下张灯结彩,全府上下一片欢腾,到处洋溢着过年的喜庆。
唯有陈平安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在这个欢乐的节日里显得格格不入。
回首去年,陈平安忍不住感慨万千。
棒子那边的战争仍在继续,国内从3月份开始的经济战争,一直持续到12月份,总算暂时性地落下了帷幕。
从3月到12月,商品价格指数从226降低到193,这个成果初看并不算惊艳。
但是,联系到眼下的国际、国内的恶劣经济环境,已经是一个非常辉煌的结果了。
这一年国内的经济,外有老米强敌封锁,内有兄弟阋墙,唯一能指望的外援毛熊,也不断落井下石、想趁机加深控制。
这一年的华夏,就像一个刚从破产阴霾中走出来的创业者,负债累累,举目无亲,仇人拼命补刀,亲生兄弟隔岸观火等着看笑话。
就连曾经带领自己创业的老大,也想趁虚而入给你放高利贷、试图逼你屈服,让你给他埋头打工一辈子。
看上去已经够惨了,但是,这还远远不是全部。
南越和北棒,这两个曾经并肩作战的难兄难弟,也相继前来求援。
这一年都已经这样难了,可这远远还不是极限。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才刚刚新生的华夏发生的自然灾害,动不动就是百年一遇的强度。
去年,一场全流域洪涝灾害淹没了1.2亿亩耕地,粮食减产220亿斤,灾民4000万,其中1000万是无家可归、无粮可吃的重灾民。
今年夏天,鄂豫皖连降暴雨,流域内4.3亿亩土地被淹,1300万人受灾,津浦铁路两旁一片汪洋,绵延数十里看不到尽头。
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个悬在头顶数千年的魔谶,在今年再次得到血与泪的印证。
伴随淮河大洪水,血吸虫病肆虐南方12省市,患者将近1000万;疟疾在25个省市的1829个县流行不退;
丝虫病、钩虫病、黑热病……
这些后世听起来都头皮发麻的传染病,在当时已然成为常态,在反复交叉中看不到根除的希望。
这一年,男性的平均预期寿命只有40岁,女性只有42.3岁。
贫穷,战争,饥饿,自然灾害,疾病……
这一百多年来积贫积弱的历史尘埃,重重地压在了每个人的身上,让那些本应璀璨华丽的生命旅程,只剩赶路、疲惫和苟延残喘。
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也没有什么神仙,世上更无捷径可走。
只看你愿意去承受多少的磨难,承受的磨难越多,换来的上限就会越高。
一想到这些,陈平安那还有心思过年啊,可又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所以只好躲进书房里,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可惜,他是一家之主,哪里是想躲就能躲的?
这不。
天色刚刚暗淡下来,家里人就来催他入席,年夜饭要开始了。
没辙,陈平安只好走出了书房,在一片请安问好中,朝着餐厅走去。
“老爷来了!”
“老爷,过年好!”
“老爷,新春大吉!”
“……”
随着下人们齐声欢呼,年夜饭在周管家一声令下,也纷纷出锅,开始装盘往餐桌上摆。
此时,人人脸上都挂着笑,一年之中就属过年最幸福了,有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当然开心了。
年夜饭,那可是一年之中最重要的一餐,就是在普通老百姓家里都不会马虎,就别说陈家这种富贵人家了。
为了做好这顿年夜饭,府里的厨子忙得脚不沾地,使出了浑身解数十八般武艺,势必要把今晚的年夜饭做好。
本来食材准备的就丰盛,再加上他们精心烹制,那味道简直了!
得,这下好了。
府里各家的小孩子们,尽管平日里并不缺吃喝。
可他们今天一直都在厨房转悠,时不时偷块刚出锅的炸鱼、炸丸子,吃的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以至于晚上开餐后,他们一个个早就吃饱了,只能看着桌上的珍馐美食干瞪眼。
六点钟,陈平安就开始发红包,府上下人都有分儿,每人100港币,有了红包的加持后,府上的喜气更足了。
等发完了红包,年夜饭也正式开始了。
照例,陈平安先讲了几句,给所有人画了个大饼,然后才吩咐开饭。
家里的三个小家伙开心极了,纷纷吵着要挨着陈平安坐,可爱又讨喜,让没孩子的绫致羽羡慕极了。
年味儿浓郁的都化不开了,就连心有郁结的陈平安都受感染,脸上露出开心地笑容。
“滋滋…砰砰砰……”
一颗颗烟花升空,炸出绚丽花火,霎时间,夜空缤纷多彩,漫天繁星都变得暗淡无光。
空气中弥漫着硝酸气味儿,杜滇大口呼吸着,他特别喜欢这种有些刺鼻气味儿。
陈平安瞧见他这副模样,笑骂道:“你这家伙,准是有点毛病。”
“嘿嘿,大哥,我就喜欢这种味道。这跟战场上的硝烟多像啊!”
杜滇不以为忤,反而又贪婪地大口吸了起来。
“怎么,好日子过够了,又想上战场了?”陈平安看似揶揄,实则关心的问道。
“是啊,大哥!”
杜滇也不隐瞒,痛快地点头回答:“香江这边用也不到我,要不然我还是去二哥那边吧?”
说这话时,他充满期许地看着陈平安,真希望他能答应下来。
“老六,你的想法我知道。”
陈平安道:“不过,这边暂时还离不开你,所以你不能去。”
“不是,大哥!”
杜滇急了,提高嗓门嚷嚷:“这边有你在,再加上五哥和老九,有我没我不都一样嘛?”
“你小声点!”
陈平安呵斥道:“今天大过节的,别逼我扇你啊!”
“大哥,我错了,我小声点,我小声点,你千万别生气啊!”杜滇赶忙求饶。
之前,又不是没被陈平安揍过,那种疼,他可不想再尝试。
陈平安横了他一眼,然后说:“等过了年,我要回国内一趟,这边人少了不行。听清楚没?”
“啊~好吧!”
杜滇顿时泄气了。
本来,他还打算去缅国,既然陈平安要回国内,这事儿直接没戏了。
“好了,别愁了。”
陈平安笑着劝道:“等下次我再过来,把你四哥也带来,到时候有他坐镇,你就可以去缅国撒欢了!”
“嘿嘿,这好这好!”
杜滇顿时喜笑颜开,迫不及待的追问道:“大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在国内待多久?”
陈平安抬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不知道,别问,社会上的事少打听。”
“……”
这下好了,杜滇终于老实了。
他只能抬起头来,看着满天的火树银花。
花火照亮了夜空,也将每个人的脸映得多姿多彩。
烟花易冷,府里其实买了不少,但在扎堆放的情况下,又能坚持多久,不到两刻钟就给放完了。
孩子们觉得不过瘾,埋怨家里面抠门,烟花买少了。
听到抱怨声,杨欣颖和文绣两个当娘的,顿时柳眉一竖,就要教育三个小不点。
可三个小不点多精啊。
他们一看情况不对,立马朝陈平安跑过来,可怜兮兮求庇护。
“爹,救命啊!”
“爹,你快点管管她们吧!”
“我错了,爹……”
好家伙。
那副可怜巴巴的模样,让不知道的人看到了,还以为怎么着了?
啧啧,这帮小家伙人小鬼大,随着年龄增长,变得越发淘气。
陈平安还能怎么办?
他只好笑着劝道:“好了好了,这大过年的,你俩就放过他们吧,不然大过年大孩子,这多不吉利啊……”
“哼,你们给我等着!”
俩当娘的能怎么办,只能双手掐着腰威胁了一句。
效果嘛,也就一般般!
毕竟,有亲老子撑腰,孩子们还不可劲儿得瑟!
只是他们还太年轻了,并没有想到,他老子不是每天都在家的。
啧啧……
看着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脸,陈平安不禁笑出声,俩当娘的又好气又好笑,终是忍住了动手的欲望。
看完烟花,就是守岁了。
孩子们闹腾了一天,没多久就困得顶不住了,俩当娘的赶忙带他们回去休息。
其他人依旧再坚持,希望来年能讨个好彩头。
为了打发无聊,扑克牌成了最好的消遣工具。
大家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打牌,过年的气氛那叫一个浓郁。
…………
大年初一。
小孩子们磕头拜年,陈平安笑着发红包。
得了压岁钱,几个小家伙开开心心的收起来,并且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好一阵子,商量该如何藏起来,生怕又被亲娘给收走了。
毕竟,他们已经不是9岁的小朋友了,他们今年10岁了,是大孩子了,自然不会再被亲娘轻易骗到。
这个年,陈平安过得很愉快。
他好久没这么欢愉过了,这种心灵上的轻松和愉悦太让人着迷了,竟真有种乐不思蜀的感觉。
但终究也只是想想,还有许多事等着他去做。
正月初五刚过,陈平安的年就过完了,他打包好行李,准备再次踏上归途。
小家伙们很不舍,安安更是怏怏道:“爹,你这次回去,能带上我们吗?”
晓晓和萍萍虽然没说话,可也眨巴着大眼睛,满脸期待的看着陈平安。
“下次吧。”
陈平安满脸愧色,分别摸了摸孩子们的小脑袋,道:“待爹忙完,就来接你们回燕都玩儿。”
“好吧。”
安安闷闷地点头,很是不开心。
晓晓和萍萍是女孩子,更是当场哭了起来。
“爹,你别走好不好?呜呜呜……”
“爹,我不让你走,呜呜……”
俩闺女一哭,作为小男子汉的安安,也绷不住了,眼泪哗哗的往外流。
陈平安也有些无奈,只得蹲下身子哄了会好一会儿,在答应了无数条件后,这才哄好了三个小祖宗。
…………
燕都。
陈平安从火车站走出来的这天,正好是正月十五。
当他走出车站的那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因为来接他的张龙,竟然没有开汽车过来,而是搞了辆黄包车。
“老八,这是什么情况?”
“大哥,现在没油用了,车子根本开不了,也只好委屈您坐黄包车了。”
张龙闻言,只好一脸无奈地解释起了原因。
“啊~这……”
陈平安一时无言。
虽然明知道国内困难,可他真没有想到,能困难到这种程度。
他可是数得着的有钱人,就连他都没油可用,那得困难成啥样?
这件事情的背后,自然少不了老米的捣鬼。
在国际上,老米从49年就开始了经济封锁。
49年,老米对华汽车用油出口比减少94%,煤油减少99%,燃料油减少93%;50年1月,老米商务部停止精炼油对华出口。
之前未开战前,国内的油料虽然紧张,但是像陈平安这样的人,上面有照顾他的倾斜政策,所以他出门可以照常坐汽车。
可随着战争进行时,一切资源都要优先供应前线,像油料这种东西,更是重中之重。
所以,没办法。
陈平安去里香江没几天,上面就停了对他的汽油供应。
“好吧,既然这样,那咱走吧!”
听完了张龙的解释后,陈平安还能说什么,也只好坐着黄包车回家。
“大哥,您上车!”
见陈平安没怪罪自己,张龙赶忙把行李放在黄包车上。
等他放好了行李后,陈平安便坐上了黄包车:“师傅,咱们走吧,去珠市口东大街。”
“得嘞,这位同志,您坐好了,咱这就走!”
师傅点头应诺一声,拉着黄包车就慢慢跑了起来。
离开了这么长时间,对于市面上的变化,陈平安当然要留意一下。
所以,这一路上,他一直观察着街道两旁,看看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好家伙。
这一看不要紧,陈平安可算是开了眼了。
路上跑的车非常少不说,即便是公交车这种公共交通工具,烧的燃料也是五花八门。
有烧煤气、有烧嘎斯的,甚至还有烧木炭的。
烧木炭的那种车子,冒着滚滚浓烟慢吞吞在路上跑着,倒也算是一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