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清晨五点半。
钢铁厂的大门就打开了,车队里的13辆卡车全体出动,一出了工厂大门,就往市区里驶去,直奔东火车站。
虽然今天只是一个平常的日子,但是东车站依旧非常忙碌,人来人往,骡马车,人力车,两轮推车等等随处可见。
像车站这种地方,从来都是人来人往,也是三教九流愿意聚集之地,哪怕只是清晨,这里也是人流不断。
所以当一溜卡车开到车站门口,无数在此讨生活的人,立马充满希冀的张望着,看有没有油水可捞。
好在,东车站内外不断有扛枪的士兵,带着民兵队来回巡逻,进站也有战士虎视眈眈的盯着检查包裹。
这才让这些人有所畏惧,不敢像解放前耀武扬威,靠着车站搜刮油水。
车队头车还未停稳,已经有人等在车站货场门口,这是个大约三十七八的中年人,穿着湛蓝色的工装,胸口缝着一条白布,绣着一行红色小字:中G铁路。
他从车队队长手里接过介绍信,仔细看了看,这才冲挥了挥手,示意可以打开大门,让这些卡车开进货场。
随着车队开进车站货场,早就等在这里的采购科的人,终于送了一口气。
随后,他们十几个人指挥着卡车停好,然后又吩咐提前找来扛活的力工,赶紧把货物装到车上。
带着浓浓海腥味的麻袋,从火车皮卸下来后,又装在了卡车上。
一辆车装完后,司机立马拿着摇杆插进插头里,使劲摇了几下打着火,接着爬进驾驶室里,开着出了车站后,直接开往钢铁厂。
在门口核对完信息,卡车在守卫的陪同下开进了厂区。
当来到仓库后,厂里的装卸工在守卫的监督下,将车上的麻袋卸下来。
由于要确保厂子安全,没有危险品随车进入厂区,守卫检查起来相当严格。
这也导致了卸车的速度不快,比在车站装车慢了一半还多。
不过谁也不敢提出质疑,不然真出了问题,算谁的?
随着一辆辆卡车返厂,工人们立马躁动起来,有些人甚至借口上厕所,专门来仓库这边打探消息。
当看到车上装的满满当当,远远就能闻到一股大海的味道,这些人喜笑颜开,交头接耳猜测,厂里打算什么时候改善伙食,这么多东西每人又能分到多少。
“老何,来来来,上前面来!”提前回到厂里的陈平安,对着何大清招了招手。
“陈董,您找我?”何大清赶紧挤开人群,点头哈腰的走到陈平安身边。
陈平安拿出烟来,给身边的人分了一圈。
何大清接过烟来,懂事的先给陈平安点上,然后才点燃抽了起来。
“老何,待会儿你去看看,这些东西怎么个做法,才能让大家吃得满意,好好做,别浪费了。”
陈平安抽着烟吩咐。
“您就擎好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何大清拍着胸脯保证。
“行,你办事,我放心。”
陈平安笑道:“我先去办公楼那边看看,你要是把菜单拟出来了,就去办公楼找我。”
“好嘞,陈董。”
何大清连忙点点头,目送陈平安走远后,这才走进仓库,查看这些海产品种类都有什么。
甭说,东西的种类还真不少,有海鱼、螃蟹、鱿鱼、海虾不说,甚至还有一些海参和鲍鱼。
不过,这两种东西数量有限,品质一般,而且一看就知道,这不是给普通工人吃的。
除了这些海货外,这次拉回来的东西还有海带和紫菜。
而且,这两种东西数量最多,足足拉回来6卡车,占了此次货物的一小半。
何大清一边检查东西,一边盘算这些东西怎么处理。
等把所有海产品过了一遍手,他心里也有了成算。
很快,他就把菜单拟好,其中有红烧鲅鱼、蒜香鱿鱼两道主菜,外加紫菜蛋花汤和凉拌海带丝一汤一凉菜。
拟好了这张菜单后,他随手放在一边,接着又拟了葱烧海参、蒜蓉干贝、扒大乌参、罗汉大虾、蚝油鲍鱼等菜。
当把两张菜单都拟好,何大清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起身往办公楼走去。
很快,他又回来了,吩咐食堂里的杂工们开始干活。
刚刚统计入库的海货,还没放热乎呢,又被各个食堂领了出来。
随后,食堂里便热火朝天的忙乎起来,开始给工人准备午饭。
何大清在各个食堂转悠了一圈,等看到大家都井然有序忙碌起来,他立马回了小食堂,开始准备做午宴。
时间在忙碌中不知不觉过去了,很快就到了上午十一点多。
此时,全厂区散发着浓郁的香味,工人闻到这香味,哪里还有心思干活,都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食堂,美美的吃上一顿。
所以当听到下班铃声响起,工人们立马跑出了车间,朝着食堂飞奔而去。
不多时,食堂门前就排起了长龙,大家边等着打饭,边猜测今天中午食堂做的什么好吃的。
窗口那边打饭的几个帮厨,今天的手格外的稳当,每一次勺子力度几乎保持一致,根本不敢给任何人抖勺。
因为他们清楚,今天他们但凡给工人抖勺,工人绝对会跟他们翻脸。
到时候挨了揍,他们也没地方说理去。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傻柱那货,敢肆无忌惮惹怒这些工人。
燕都不是靠海城市,所以今天能吃上海货,许多工人心里都特别满意。
有的人甚至没吃够,想着啥时候厂里能再来这一次,那滋味实在让人回味。
吃过了午饭,工人休息了一下,便又投入生产中。
由于刚刚改善了生活,也不知道是大家身上有力气了,还是真有一颗感恩的心,干起活来格外卖力气。
以至于当天的产量都提高了百分之之十,让人看得啧啧称奇。
下午,陈平安没在厂里多待,他先去了隔壁制药厂一趟,让厂里提前做好准备,明天会有5卡车海货要进厂。
出了制药厂后,陈平安那都没去,直接回了家。
等他洗漱了一下,又换了身衣服,马大嘴便开始汇报工作,好让他掌握这段时间出门所发生的事情。
事情倒也不是很多,总共有三点。
一、之前借出去的那批房子,上面已经陆陆续续安排人住了进去。
其中,好点的房子按照住房标准,分给了干部和领导,以及那些高级知识分子。
次一点的分给几家单位,做他们临时办公场所。
最次的房子,则分给了(租)普通老百姓,以及新搬来的这座城市的普通人。
汇报完房子的事情,马大嘴接着又说起了兴丰号粮店的事情。
这里面就有点复杂了,随着城市人口增多,粮店面临着空前的压力。
很多时候,粮店早上一开门,门口就排起了长龙。
粮店每天供给的粮食,根本就坚持不到傍晚,甚至有的时候,半下午就得关门上板。
对于这件事情,马大嘴比较担心,生怕老百姓不满意闹事儿,到时候上面为了平息事态,再拿他们开刀。
毕竟,自打红党入城以来,被公审枪毙的粮店老板,可不是一个两个。
好在,陈平安心里有数,并笑着安慰他尽管放心,之前杀的那些人,都是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的家伙,可以说死有余辜。
说完了头两件事情,马大嘴递给陈平安一份请柬。
“大哥,白七爷家里后天摆堂会,想请你过去看戏!”
“行,放这吧。”
陈平安闻言点点头,也没说要不要去。自从上次收拾了白占元,两家的关系就淡了,陈平安都已经很久没去过白家了。
对于要不要去白家,那是陈平安决定的事情,马大嘴可不会多嘴多舌。
他把请柬放下后,又找出最近的账本摆在桌子上,这才退出房间。
陈平安拿起请柬来,随意翻开看了一眼,接着又放在一边,拿起账本看了起来。
时间在忙碌中溜走,等陈平安把账本看完后,已经是日落时分。
而这时候,厨房也把饭菜做好了,就等着陈平安开饭。
可他终究还是没吃上,因为他接了个电话,就匆匆出了门。
汽车一路疾驰,很快就来到了娄家门口。
早就等候多时的娄家管家,陈平安刚一下车,他就立马打开门,将陈平安迎进了府里。
看他来了,娄弘毅也顾不上寒暄,立马说道:“陈兄,我家老大被人绑票了,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莫急,娄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着急也没用,你先冷静冷静,然后再把事情从头到尾说一遍,我们一起想办法。”
陈平安拍拍娄弘毅胳膊,安抚着他那紧张的情绪。
“好好好,我冷静,我冷静!”
娄弘毅连忙点头,接着长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过了十多秒,他的情绪终于稳定了,这才说道:“今天晚上,晓君迈着虚浮的步伐下楼,我看着就来气,刚准备骂他一顿。
谁知,他说,他哥晓刚被人绑票了,我……”
“等等!”
陈平安摆摆手,直接制止了娄弘毅往下继续,然后问道:“你是说,晓君是从楼上下来的?”
“对啊,他是从楼上下来的,这有问题?”娄弘毅诧异的看着陈平安。
“没有,你继续!”陈平安迟疑了一下,示意娄弘毅接着往下说。
“他从楼上下来,跟我说,他哥哥昨天被人绑票了。”
娄弘毅说着,就从兜里掏出一封勒索信,示意陈平安看一下。
陈平安接过信拆开一看,是一封勒索信,上面赫然写着:娄晓刚在我们的手里,请娄老板21号上午十一点之前,单独带着五十根大黄鱼去鼓楼赎人,胆敢不听,就立马撕票。
把勒索信反复看了一遍,陈平安便坐在那里沉吟不语。
“陈兄,这事儿你怎么看?”娄弘毅有点沉不住气了,一脸焦急问道。
“晓君在不在家,把他叫下来,我有几句话要问问他。”陈平安把信放回茶几上,笑着说道。
娄弘毅闻言,扭头对管家吩咐了一句:“老梁,去把晓君叫下来。”
“好的,老爷。”
管家依言而行,很快就把娄晓君请下楼来。
此刻,娄晓君畏畏缩缩地走到了客厅,都不敢抬眼看人。
看看眼前的陈平安,一副成熟稳重,早早就闯下了偌大的名头,手里还掌握着那么多产业。
就连自己也有许多地方仰仗他,再看看家里的俩儿子,整天就知道花天酒地,一点本事也没有,纯粹两个败家子。
哎,差距太大了,简直不好放在一起做比较。
一想到这里,他气就不打一处来,当即开口训斥:“给我站好了,挺胸抬头,不知道家里来客人了,连个招呼都不知道打?做出这副鬼样子给谁看?”
“陈叔叔,您好……”娄晓君面皮先抽搐了一下,然后才跟陈平安打招呼。
“行了行了,娄兄,跟孩子有话好好说。晓君,你也好,坐吧,咱们爷俩聊聊。”
陈平安摆摆手,先制止了发脾气的娄弘毅,又示意娄晓君放轻松点。
等他坐下后,陈平安就直接问道:“晓君啊,你哥哥是被人绑架了,他是在哪被绑的,你知道吗?”
“陈叔叔,我和我哥去参加贴面舞会,我多喝了几杯,结果喝大了。
到了今天早上,我也没找着我哥,便以为他有事没等我,我也没太在意,就自己回家了。
回家后,我倒头就睡,一直睡到了傍晚。
等我睡醒后,负责洗衣服的许妈来告诉我,说她在洗衣服之前,从我兜里翻到了一封信,她没敢拆开,就拿来给我看了一下。
我拆开信看了一眼,这才知道我哥哥被人绑架了。”
娄晓君越说越顺畅,就跟提前背过台词一般,当说到最后,他甚至声泪俱下的哀求起来:“陈叔叔,我知道您的本事大,请您一定要救救我哥啊……呜呜……”
“滚一边哭去,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娄弘毅怒骂道。
骂完后,他还狠狠地瞪了娄晓君一眼,接着又扭头看向陈平安,眼里也布满了哀求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