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黄山官邸。
一辆汽车停在官邸门口,接着,戴季淘从车上下来,然后在早就恭候于此的侍从室人员引领下,很快就进到官邸里面,最后更是直接来到常校长面前。
当看到戴季淘到了,常校长立马起身相迎:“季淘兄,深夜还劳烦你跑一趟,实在是辛苦了。”
“委座,不辛苦,就是命苦!”戴季淘诙谐道。
“来来来,坐坐坐,坐下聊。”常校长拉着戴季淘的胳膊,熟络的将他按在沙发上。
二人落座后,常校长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了?”
“幸不辱命,算是完成了。”戴季淘摇头苦笑道:“人我看过了,也跟他聊了一会儿,倒是个颇有有血性的男儿。”
常校长闻言,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随后又关心道:“可跟红色有染?”
红蓝对立,在常校长心里永远都是底线,这一点谁都不能触碰,谁碰谁死。
“有过接触。”戴季淘直言不讳的回道:“不过,双方只是接触过,其目的也是为了打鬼子,并未真正的搅和在一起。”
听到这话,常校长脸色稍缓,接着征询道:“此人,你怎么看?”
“可用、亦可弃,全在委座一念之间。”戴季淘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并不做拿主意的人。
对于这个回答,常校长非但没有生气,而且还满意的点点头,显然他很享受这种一言而决掌控感。
他点了点头,接着又问:“听说今天去的人不少,大家对这件事情是什么态度?”
“他们的态度不重要,顶多嘴上说几句罢了,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来。”
戴季淘冷静的分析道:“可孔家的势头太猛,这并不是什么好事,该压一压了。”
常校长闻言猛地一愣,随即点头说:“明白了。”
戴季淘又补充道:“陈氏兄弟、以及戴春丰那边,也须敲打敲打,否则必然尾大不掉。”
二人不愧是一起嫖额,一起游历倭国的同学,患难时的情义在这摆着呢。
所以,戴季淘的话一出口,当即引起常校长重视。
有句顺口溜形容四大家族:蒋家天下陈家党,宋家姐妹孔家财。
随着汪贼投靠鬼子,以及孔翔熙主管货币改革,继而统领行政院,陪都的派系平衡已经被打破。
孔家和陈家,现在分别控制着财权和政党,而随着战争持续,戴春丰也开始不安分起来。
这些人,如果不予以打压、遏制,再这么放任下去,非常有可能威胁到常校长的大权独揽。
解决的方法有两种,一种是调整官职结构,一种是提拔新人掺沙子。
但关键问题是具体执行,操作起来必须快准狠,否则就会引起几方人马不满和抵制。
被戴季淘这么一提醒,常校长立即就警醒起来,并认真思考着这个严峻的问题,考虑该从哪方面入手。
他下意识问道:“季淘兄有何良策?”
戴季陶说:“明天新闻一出,孔家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委座可借机拿下孔翔熙,然后……”
随着戴季淘娓娓道来,一个分而治之,各个击破的计划,便展现在常校长面前。
对此,常校长满意地点点头,他对戴季淘的忠心和能力都极为信任,完全可以放手让这位情敌去搞。
毕竟,他儿子在自己手里攥着呢,量他也不敢不尽心。
之前常校长能够大权独揽,就是这么一步步巩固起来的,先任用孔家和陈家排挤汪贼,等汪贼失势黯然下台后,再提拔新一代的心腹,去压制、打压孔家和陈家。
不管是谁,只要进入果府政局,便如同进了棋局一般,常校长是那个下棋的人,戴季淘负责站在身后支招。
二人合作默契,从不互相猜忌,这才能把果府这条既破、又四处露水的破船掌住舵,使它开向无尽深渊。
………
虎啸村,孔园。
就在戴季淘跟常校长交谈时,孔翔熙也坐着车回到家里。
当看到汽车驶入院里,孔领仪连忙从客厅里迎出来,轻手轻脚的拉开车门,对孔翔熙说:“爸爸,您回来了。小妹呢?”
“哎~别提了!”
孔翔熙摇头叹道:“这丫头刚从警局出来,就跑去找你小姨了,乖囡,你怎么还没睡觉啊?”
“等您啊,爸爸,听说您被陈平安用枪指着,是不是真的啊?”孔领仪满脸担心地问道。
可要是仔细观察,她的眼睛里跳跃着兴奋的光芒,显然她老爹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引起她极大的兴致。
也就是天光暗淡,孔翔熙没有看出来闺女的神情,否则他必定要被气的吐了血。
不过,真要看出来,孔翔熙也大概不会责怪闺女,这跟他的性格、以及家庭地位有直接关系。
孔翔熙的此人,性格很复杂,既贪婪、自私、唯上是从、不恤民生,偏偏又懦弱、谨慎、凡事讲究和气为先,典型的晋省土财主思想。
就比如前些年沪海的金融风暴,孔翔熙在背后推波助澜,直接坑了想要投机的杜月生5万英镑。
要知道,35年的5万英镑,能兑换25万美金,而1934年的100美元相当于88.8671克黄金。
哪怕杜月生是沪海大亨,赔了这么一大笔钱,也心疼的不得了。
所以,杜月生在股市赔了钱后,居然跑去找孔祥熙算账,这跟赌场输钱找庄家索赔一个性质。
孔翔熙完全可以不予理睬,但他还是选择和平解决,直接召开银行会议,对外汇交易中遭遇损失的杜月生,进行了赔偿和安抚。
而拿到赔偿的杜月生,也再也没有派人去为难过孔翔熙。
常校长也正是看中他这一点,才会让他替换了不听话的宋梓文,来掌握全国财权。
因为只有这样,常校长才能肆无忌惮展开银弹攻势,收买各路军阀,以及后来各种扩军备战,剿灭红色力量。
孔翔熙不但在外面软趴趴,在家里的地位也不高,家里的一切大小事务,皆由宋爱玲一言而决。
他跟儿女也是平辈论交的,从来都没说过重话,更别提打骂和体罚。
这次得知闺女只是挨了一巴掌,并且有错在先,孔翔熙赶到现场后,一直都是息事宁人的态度。
因为他深知陈平安是现下当红炸子鸡,在社会上的影响上很大,连国外都有他的事迹在传播,这事儿要是真闹开了,可能会耽误他当官和发财。
至于什么耍手段报复陈平安,孔翔熙也不是没想过,不过,那要看值不值得。
哪怕真要打击报复,也得等待合适的机会,不然他宁肯不报复。
名声又如何?面子又如何?在孔翔熙眼里,都没有当官、捞钱重要。
如果因为报复陈平安,从而导致他的官位不稳,继而影响到他搂钱,他宁肯不去报复。
父女俩一边往别墅里走,一边小声交谈着。
聊了几句后,孔领仪一脸好奇问道:“爸爸,那位陈先生怎么样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他在第一拘留所呢。”孔翔熙随口回了一句,接着又沉吟道:“小伙子长得倒是挺周正的,个子高高的,再加上常年习武,身体素质也不错。”
说到这里,他突然摇了摇头,继续说道:“不过,可能是杀人太多的原因吧,他身上有股子冷冰冰的气质,人一旦靠近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哦~这样啊!”孔领仪闻言点点头,心里却随着孔翔熙的描述,将陈平安的大致情况勾勒出来。
孔翔熙突然觉得情况不太对,连忙问道:“乖囡,怎么了?好端端的,你怎么问起他啊?”
“没有什么,爸爸!”
孔领仪摆摆手,笑着解释:“我就是有点好奇,想要了解一下,这个人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为何能做出这么多事情来。”
“这人就是一介匹夫而已,将来注定也是横死的命,你好奇他干嘛?”孔翔熙满脸不屑的撇撇嘴,直接给陈平安做出评价。
“啊~怎么会这样呢?”
孔领仪闻言,心情顿时有些微妙,甚至都有些担忧起来。
看着父女俩还没有进门,宋爱玲不禁走到门口,皱眉问道:“你俩聊什么呢?”
“没什么,随便聊了几句。”孔翔熙连忙急走了几步,一脸担忧道:“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休息?”
“你不回来,我怎么睡得着!”宋爱玲抓住孔翔熙胳膊,待确认他连块毛皮都没掉后,这才松了口气。
接着,一家三口走进客厅,各自找地方坐下来。
宋爱玲强忍着心里的怒火,对孔翔熙说:“小妹之前来电话了,她让咱们暂时忍让,不许报复那个小崽子。”
“嗯,我知道。”孔翔熙点点头,耐心劝道:“这件事情先这样吧,领伟确实有错在先,再加上之前的那件事情,咱们处于被动局面,这时候报复姓陈的,不是最佳时机。”
“可我不甘心啊!”
宋爱玲愤恨道:“闺女从小到大,我都舍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这个该死的畜生,竟然打了领伟一巴掌!”
孔翔熙闻言,只好继续劝说:“好了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达令,这件事情绝不会就这样算了的,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