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干物燥,火蛇漫卷。
兴丰粮店后门处,战斗虽然早已结束,可燃烧瓶的破坏力却不小,再加上这个时代的建筑多为砖木结构,因此大火熊熊燃烧起来。
消防队接到消息后,很快就来到了现场,出警速度快的一批。
不过,消防队来归来了,可丝毫没有要救火的意思,他们不慌不忙的靠在消防车上,一边抽着烟,一边闲聊。
大约过了四五分钟,眼前火势彻底起来后,冯玉堂才匆匆而来,在他手里还拎着个蓝布包袱。
“尤队长,来得匆忙,这里是10根大黄鱼,麻烦你和弟兄们帮帮忙,事后必有重谢!”
“好说好说。”
尤队长美滋滋地接过包袱,下意识掂了掂分量,这才冲着身后吆喝道:“弟兄们,别抻着了,赶紧干活吧!”
“得嘞队长,您就擎好吧!”
“马上就好!”
“干活干活!”
“……”
原本还在嘻嘻哈哈、聊天打屁的消防队员,一听到队长招呼,很快就行动起来。
也就过了十几分钟,本来已经烧起来的大火就被扑灭了。
而那些和兴丰粮店挨着的商家,一看大火熄灭了,立马松了口气,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扑灭了大火,尤队长说了几句场面话,又进火场做了番检查,等确认大火不会死灰复燃,这才带着消防队撤离。
业务熟练,服务周到,一看就是老于此道。
送走了消防队,冯玉堂又跟周围商户赔了个不是,然后安排伙计立马进行清扫,以及清点损失。
等把所有事情有条不紊安排下去,他这才坐上黄包车离去,他没有去珠市口东大街,而是去了市局。
此时的市局内灯火通明,警员、士兵进进出出。
一车车罪犯被捆着手脚押进来,立马有人接手,对他们进行突击审理。
之前腿部中枪的刘黑虎,此时被粗糙的包扎了一下,正接受两个警员的盘问。
初时,他还心存幻想,硬挺着就是不松口,可今晚的警员格外凶残,他没挺了几个汇合,就被教做人了。
很快,他就竹筒倒豆子似的,将整件事情讲了出来。
当他把事情交代清楚后,早就等候多时的警员和士兵,立马展开行动,去抓捕大顺城粮店东家赵德才。
当然除了赵德才外,今夜还有很多粮店老板被抓。
这些人虽然没参与纵火案,可今晚着实没消停,有的甚至纠结了数百人,直接冲进粮店抢粮食。
当然,他们并没有得逞,反而被早有准备的驻军抓了个正着,就连人手被打死打伤了不少。
一夜之间,数十家粮号的老板被抓,弄得天亮之后来买粮的老百姓,只能眼睁睁看着店铺关门上板。
市局在行动,保密焗也在行动,就连驻军也没闲着。
许多家粮店被查封,而他们店里的粮食,自然沦为了赃物。
很快,所有粮食都被拉走了。
当然,粮店里的粮食终究是小头,而真正的大头在各家粮号的仓库里。
当大军开到,打开各家粮号的仓库后,看着里面堆积如山的粮油物资,好多人都惊呆了。
一开始,来接手物资的士兵,仅仅只有一个连的兵力。
可听到汇报后,老傅觉得不把握,又派来一个团士兵。
不光如此,他还下了死命令,让士兵守好这批粮食,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准动。
为了清点物资,老傅又调来了一批人手,整整忙了一天时间,这才将数学统计出来。
好家伙,东西是真多。
粗粮六万吨,粗细粮五万吨,细粮中白面两万五千吨,大米一万三千吨,小米八千吨……
除了粮食外,还有各种油类,以及各种副食品。
不得不说,这些人想发国难财想疯了,明明手里有这么多物资,偏偏搞得市面短缺,物价飞涨。
当老傅接到这份统计表后,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
别看他是华北王,可最近一段时间以来,他的压力空前大,尤其是东北战局失利后,他整天寝食难安。
他既怕红色一鼓作气,直接携大胜之师入关,又怕常校长真把他和他的部队弄到江南去,成了有名无实的东南王。
同时,他还要主管京津冀政务,尤其是民政方面。
有的时候,他真想拉着队伍回他的老巢。
可,人生在世,谁不想功成名就,荣誉、权力加身。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地位,他又舍不得了。
为了能稳住今天的地位,他只能硬着头皮莽到底。
因此,他不断扩军备战,以图跟红色方面做过一场。
不过,想要扩军,手里必须要有武器粮秣。
可果府已崩溃,再加上常校长信不过他,又怎么可能给他扩军的机会。
即使真给了,也是只有番号,至于武器弹药,一应粮秣,也得靠他自己筹集。
因此,当看到十几万吨粮食后,他心头一片火热,当场就想大笔一挥,将这批粮食物资充作军粮。
只不过,他与陈平安有过约定,这批粮食要用来平稳粮价,所以当做出决定的一瞬间,他又有些犹豫了。
毕竟他可知道,这批粮食物资一旦充作军粮,城里的二百万老百姓,接下来肯定要饿肚子了。
到那时,哪怕红色不来打他,光城里的老百姓也得反了天。
一想到这里,他摇摇头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放弃这一诱人的想法。
很快,他下达命令,粮食扣下一半,其他的让陈平安负责发卖,而卖粮食的资金,全部充作军费。
这道命令一出,陈平安自然没二话,立马组织售粮。
可其他人就不乐意了,毕竟果府大厦将倾,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还想借着这批粮食大发一笔横财呢。
老傅是华北王不假,可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立马闹腾起来,死活都要从中捞一笔。
好家伙。
这些人的能量真不小,各种调粮的条子纷沓而至,有军队的,有政府部门的,甚至连常校长手谕都有。
其中最奇葩的一张条子,竟然来自于孔领侃的扬子公司。
而且,这货胃口贼大,总共查获了十八万吨物资,他一张嘴就要六万吨。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他觉得自己刚在沪海赢了尼古拉·健丰,整个人膨胀到无以复加,拿捏陈平安更是不在话下,竟然打算用金圆券吃下这批物资。
如今的金圆券,连他娘的擦屁股纸都不如,别说陈平安根本没打算鸟孔领侃,哪怕退一万步来说,他真打算卖物资,也断然不会接受这个条件。
所以当看到扬子公司的条子后,陈平安嗤笑一声,随手丢在一边,继续组织人卖粮食。
嗬~这下了不得了。
眼见陈平安不鸟他,孔领侃顿时气的三尸神直跳,叫嚣着要让他好看。
这家伙无法无天惯了,以为有他姨夫保驾护航,所有人都得围着他转。
所以,陈平安就上了他的黑名单。
为了报复陈平安,他先是通过行政院下令,免了陈平安的职务。
接着,他又找人调查陈平安,打算看看他有什么把柄,准备来个一力降十会,直接弄死他。
就这样,陈平安在四九之前下了果府这艘破船,成了无业游民。
不过,燕都城是老傅的天下,果府只能免了陈平安的职务,可无法损害他分毫。
再加上陈平安长袖善舞,跟方势力处的不错,哪怕他不当官了,依旧拥有巨大的能量。
孔领侃忙了一溜十三遭,却没有对陈平安造成实质性影响,并且他心心念念的那六万吨物资,更是被售卖了个毛干爪净。
这让他气的要死,发誓一定要报复陈平安,甚至还付诸于行动。
他身边豢养了不少爪牙,其中也确实有几个能人。
因为知道陈平安本事不小,所以在选人的时候,他着实挑了几个高手。
只不过,他选的时机不对,当他的人从沪海出发后,老傅的三十五军刚被杨罗耿打崩了,就连郭景蕴都在新保安自杀身亡。
此时,张家口逗被打下来了,而且东野正在包围津门,虽然陈畅捷誓死保卫津门。
可明眼都能看出来,津门已经成了瓮中之鳖,被攻克是早晚的事情。
不光如此,徐蚌地区此时也是战云密布,逐鹿中原之战,再次在这片土地上上演,赢者必将席卷天下,败者只能失去问鼎天下的资格。
………
12月17日。
J放军占领了s景山,随着燕都城西郊的这个重要据点失守,意味着城市的命脉已经被掐住。
从这一天开始,炮声不断,却没有引起市民的恐慌。
老百姓似乎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局面,在他们看来,不管谁打掉谁,这座历史悠久的文化古城总会化险为夷。
就这样,在枪炮声中,市民们开始了他们的“围城生活“。
商铺照常营业,学生们放起了寒假,市政机关依旧上下班。这座城市仿佛进入了一种奇特的状态:外面硝烟弥漫,里面却是一派祥和。
这种反差,正是这座古城独特魅力的体现。它见证过太多的朝代更替,经历过太多的战火洗礼。
在这样的背景下,市民们表现出的从容与淡定,似乎也就不足为奇了。
而且,前段时间城里的兴丰粮店大规模售粮,使得老百姓到了实惠,购买到了充足的粮食,可以暂时在苦难中艰难的熬下去。
这天中午,无官一身轻的陈平安,正在书房查看账册,计算着仓库里的粮食还能坚持多久。
虽说老百姓之前疯狂大采购,使得之前收缴的物资售卖一空,好在托马斯非常给力,在大军围城之前,先后运来了三批高达十万吨粮食,这才能保证粮价趋于平稳状态。
不过,事情也只能到一步了,如果大军围城几个月,到那时即使有十万吨粮食做底,城里老百姓的日子势必也不好过。
好在,红色方面给力,津门那边战斗只要一打完,老傅手里能打的牌可就不多了,到时候肯定要和谈。
一想到这里,陈平安微微蹙起的眉头,稍稍舒展了一些。
“咚咚咚……”
就在这时,房门突然被敲响,陈平安只好站起身来,打开门问道:“老三,怎么了?”
“大哥,王蒲忱来了,他说他有急事要见你。”马大嘴赶忙回答。
“他怎么来了?”
陈平安刚刚舒展的眉头,再一次皱了起来,心里瞬间有种“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的感觉。
毕竟,这家伙可是保密焗燕都城站长,这个时候正疯狂的忙着抓人、杀人,大规模清理红色方面的地工人员。
“要不,我说您不在?”看陈平安踌躇不前,马大嘴试探性问道。
闻言,陈平安不禁翻了个白眼,人都已经进门了,再耍这种小心机有意思吗?
他摇了摇头,随后大踏步往客厅走去,当看到王蒲忱后,阴阳怪气地笑道:“壬初兄,稀客啊,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了?”
“陈兄,你骂我呢!”
王蒲忱闻言尴尬的站起来,笑道:“你也知道,那位孔大公子什么德行,我这不是没办法嘛,勿怪勿怪!”
“得了得了。”
陈平安笑呵呵摆摆手:“不提他,一个纨绔子弟而已,提起来就来气,咱们不说他了。壬初兄,请坐!
来人,上茶!”
很快,二人寒暄完毕,等落座,看茶后,这才聊起王蒲忱来的目的。
“陈兄,眼下的时局你也看到了,不知接下来有何打算?”王蒲忱意有所指的问道。
一听这话,陈平安就知道这家伙没憋好屁,可这家伙毕竟掌握着保密焗这种要害部门,所以哪怕果府要沉船了,陈平安也不敢小瞧他。
为了今后计,陈平安也只能暂时与他虚与委蛇:“壬初兄,有话不妨直说,咱们也不是第一天打交道了,不用藏着掖着的。”
“好,陈兄快人快语,我也不废话了!”
王蒲忱点点头,郑重其事的对陈平安问道:“我手里有几张机票,不知陈兄是否感兴趣?”
“呵呵……”
陈平安咧嘴一笑:“现在南飞的机票都炒到十根大黄鱼了,而且还是有价无市,壬初兄,想必你这机票就更不便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