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等了三天,看到了反攻的进行。然后我们向后转回家去了。
我们知道我们可看到的就是攻势,再不会有更多的东西了,肉和血所能够做到的事情,华夏士兵正在做。
他们步行上山,死在太阳里,他们没有掩护、没有空军、没有大炮、没有指导。他们的命运是注定了的。
倭军在衡阳附近停了一个多月,它们不过是在整编部队。
果府把其疲乏了的军队,一军又一军派到包围线上,设法冲进去。
事实上华夏军队共十万人光景,曾设法冲入敌军二万五千人的防线。
陪都限制了战地指挥官的一切行动,陪都决定了战斗方式以及何时发生。
援军总是零散开到,作微弱的攻击。华夏军数量上的优势,从没有被用采作一次集中的冲击,新到的队伍,只不过用来补充经常的死伤而已。
——摘自白修德回忆。
70月31号,夜。
第10军军部,衡阳中(央)银行。
银行由水泥钢筋砌成,前面是营业厅,门面较深,后面是6平方米的金库,顶棚与四周都是钢板,就算炮弹落在上面,也不会伤人。
随着救援通道被打通,第10军上下欢欣鼓舞,再也不用高唱京剧《杨家将》:“不提那援军则还罢了,提起那援军令人失望。”
此时衡阳城内的守军弹尽粮绝,只能用一个“惨”字来形容,各个阵地最缺的是手榴弹。
没有手榴弹就难阻挡鬼子进攻,之前方先觉还下令,所有士兵自己留存的那颗手榴弹全部上缴,一枚可以换法币1000元(按当时物价,1000元法币只够买一只辣椒)。
但即使军长下令,也收不上来。
因为谁都清楚,暗藏的那颗手榴弹,是留到最后和敌人同归于尽的,或者在城破之后用来自杀。
直到方先觉再下命令,凡不上缴手榴弹者,以汉奸论处,才终于搜集了一百多枚。
除了武器弹药匮乏外,城里最缺的就是吃的和药品。
由于鬼子飞机的连番轰炸,衡阳城内没有一间屋子是完整的,米仓和战前藏在地下的粮食都已彻底焚毁,大米都烧焦了。
无奈之下,炊事员只能到废墟里挖烧成焦黑的米粒做饭,让士兵就着盐水吃。
偶尔找到酱油铺里幸存的酱缸,就捞出里头的咸菜,在江水里浸泡几天后,再煮了当菜吃。
人吃饭的时候,苍蝇也来吃,挥之不去,只有一个人先吃,另一人赶苍蝇,轮流吃饭。
可是这种饭吃了,就有人拉肚子,得痢疾,因为没药,死了不少。
可是现在好了,援军终于来了,而且62军据守火车西站——雨母山一带,两军可以配合做作战。
陈平安他们的到来,得到了第10军上下热烈的欢迎,许多衣衫褴褛、面带菜色、蓬头垢面的士兵,伸长了脑袋好奇的打量着他们。
尤其是看到那截然不同的装束,士兵们露出惊讶又好奇,还带着浓浓羡慕的眼神,有的人甚至“哇哦哇哦”怪叫起来。
陈平安是在银行地下金库见到的方先觉,金库里早就没了金子,战前早就转移了,这里已经变成第10军临时作战指挥部。
此时这位方军长面容枯槁,神情带着不健康的潮红色,他也得了痢疾。
看到这种情况,陈平安连忙让人拿出奎宁丸来,让方先觉服用,心里却叹了口气。
就连一军之长都成这个样子了,下面的士兵又能好到哪去?
也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身体素质强悍,方先觉用过药后,状况好了一些,遂跟陈平安交谈。
“陈队长,谢谢你们能从不远万里国外回来救援我们,谢谢!”
“方军座,不用道谢!”陈平安一脸郑重其事的样子:“对于贵部英勇的表现,平安深感佩服,能与贵部一起浴血奋战,实乃平生幸事!
自强者,人恒抢之!若不是贵部坚守四十余天,我部就算想救援,也绝对无法做到,您说呢?”
“呵呵……”
方先觉闻言笑了笑,神情上充满了悲伤,毕竟这40天太难了,那真是用血肉堆砌起来的。
二人继续说着话,谈论着眼前的危机,方先觉心里充满了绝望,他的校长曾给他承诺过,若战至力不从心时将发二字密码,他就派友军48小时内解衡阳之围。
从7月12日开始,方先觉就命令译电员卢庆贻每天往陪都发送二字密码,但援军一直杳无音信。
到了18日的午后,卢庆贻很激动,他一连收到两封电报。
一封是常校长从陪都发来的:援军不日可达城郊。另一封是后方办事处发来的:黄涛、王甲本两军奉命解围衡阳。
两天后,城西南隐约传来枪声,大家以为是援军到了。
这种情况发生过几次,城外枪响,肯定是援军赶来。经验丰富的士兵,能听得出三八大盖和汉阳造步枪的声音区别。
但经常是听着听着,声音就没了。
还有次传言,说有援军进城,头戴钢盔,精神旺盛,后来才知道,是打完了炮弹退下来充作步兵的炮兵。
听着方先觉讲这些事情,陈平安初时还以为,他是在解释特务营接应速度慢的问题。
可听着听着,陈平安听明白了,这位方军座仍然对援军不抱任何希望。
毕竟,能做到一军之长的人,又怎么会如此单纯,他太熟悉同僚们的心理了。
也难怪,与方先觉同为常校长嫡系的第100军军长李天侠,曾在私底下说过这么一句话,“衡阳要是解了围,方先觉岂不成了抗倭英雄了?”
“报告,上峰来电!”就在陈平安和方先觉叙话时,译电员卢庆贻进来汇报情况。
电报是通过芷江空军电台中转,才能到接到陪都的命令。因为电台只有15瓦的电力,比后世的电灯泡还小。
电报内容大致为,一:收到锋刃特种大队跟第10军汇合的消息,并责令陈部归方节制。
二:各部援军正在拍马赶来,让第10军继续固守待援。
三:武器弹药、粮食、药品问题,后方正在加紧筹措中,二三日内会组织空投。
四:第2突击纵队已到谭子山镇,最多四天也将加入解围。
看着电报上的内容,方先觉并没有多少兴奋,因为像这样的电报,他已经接了无数封,真不知道该信还是不信。
………
8月2号,晨。
晨曦中,地面上飘荡着一层乳白色的薄雾,远处的小树林在雾中时隐时现,炮声隐隐约约,随着清晨的流光飘来。
衡阳城以西20公里外,英陂附近的草河重新变得忙碌起来,四座浮桥横跨南北。
一队队坦克、装甲车、吉普车、卡车从桥上穿过,桥的两头高射炮炮口高昂,士兵紧握钢枪,警惕的注视着周围的动静。
十几辆吉普车和卡车组成的车队穿过浮桥踏上北岸土地,向炮声响起的地方驶去。
戴安蓝坐在第一辆吉普车上,他不断催着部队加速,脸上露出一丝兴奋的笑容。
自从在缅国退回国内后,他先是在医院养了三个月的伤,随后以战功提升为为第五军副军长兼200师长。
不过,第200师在缅连番苦战,再加上撤退时损失不小,所部仅余4000多官兵。
好在,200师是常校长嫡系,又扬威于域外,所以得到了优先补充权。
此时的200师,跟入缅作战时截然不同,可谓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全师1.5万余人,配备了50辆吉普车、80辆卡车,500匹骡马,9门105毫米榴弹炮。
15门75毫米山炮,25门57毫米战防炮,15门37毫米战防炮,26门82毫米轻迫击炮,88门60毫米迫击炮。
68挺重机枪,200挺轻机枪,50具火焰喷射器,70具携带式火箭筒,400支冲锋枪与卡宾枪等。
装备了如此数量的各类武器,可把戴安蓝高兴坏了。
他回到部队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立马组织大家训练,打算再跟鬼子好好较量一番。
经过一年多的训练,全师上下士气高涨,就等猛虎出笼的那一天。
原本戴安蓝准备带领部队打回缅国去,甚至还特意按照陈平安的方式,特意训练了一支丛林作战部队。
可就在他把部队集结在保山时,上峰在7月份初传来一纸调令。
让他以第200师配以两个坦克营、1个高射炮营(8门20毫米高射炮,2挺高射机枪)的车载部队,组成临时编组为第2突击纵队,去衡阳解救第10军。
按照米军43年编制,每个坦克营下辖三个中型坦克连和一个轻型坦克连(均为17辆车编制)。
此时的第2突击纵队,真可谓是兵强马壮,兵锋所指,让人望而生畏。
不过,保山距离衡阳太远了,他们走了足足一个月,这才到达衡阳外围。
天空中传来马达的轰鸣,空军按照计划开始向地面提供空中掩护,战机编队向东飞行,十几架飞机的轰鸣点燃了地面部队的情绪,士兵们纷纷向天空挥手。
戴安蓝露出笑容,回头看了一眼过河的部队,随后吩咐大家加快速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