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领仪款款走向陈平安和戴安蓝,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稍作停留,最终选择了陈平安。
她的笑容亲切而自信,缓缓伸出手来,优雅地发出了邀请:“陈先生,能否赏光与我共舞一曲?”
她虽然满含笑意,可语气中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期待。
陈平安有些意外,同时该微微皱起了眉头,显然对于这位孔家大小姐有些不喜欢。
她虽然不像孔领侃、孔领伟那样嚣张跋扈、无恶不作,可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别看她一副名门淑女的样子,可作为从小被宠起来的千金大小姐,其做派自带高人一等的气势。
而且,她也极为叛逆,前两年为了结婚,她不惜跟穷小子陈纪蒽私奔。
前两年一件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就是因她结婚引起的。
为了给她结婚,宋爱玲连忙安排了财政部直接税署署长高秉坊的妻子,让她带领财政部妇女工作队赶制嫁妆。
一周之后,8个大大的樟木箱塞满了嫁妆,送到珊瑚坝机场。孔翔熙包了一架专机,准备将嫁妆运往米国。
可谁知,起飞不久,飞机意外坠毁,整整8箱嫁妆全部烧掉。
宋爱玲只好命人重新赶工,又做出了6箱嫁妆,送往米国。
对富甲一方的孔家来说,毁掉的8箱嫁妆,不值一提。
但那正是1943年,国战最艰苦的时期,物资奇缺,前线战士和民众的生活都苦不堪言。而《大功报》也就此事做了评论:
如果把孔领仪的全部花费加起来,是可以救济万人以上的难民。财政部连夜为其加工制作嫁妆也实在令人惊叹。
如果把财政部两次为孔领仪制作嫁妆的人力,用来赶制前线将士的服装,大约供应两个师的被服不成问题。
《大功报》的评论,揭露了孔家的奢靡与挥霍,一下子戳中了民众的痛点,成为了孔家难以抹去的污点。
了解孔家财富来源的人都知道,孔香熙主管财政多年,内部腐败贪污,外部不断搜刮敛财,这些嫁妆,是流着人民和国家的血汗,怪不得大家如此愤怒。
然而,豪华的嫁妆和高官厚禄,并没有换来幸福的生活,短短一年多之后,孔领仪就和陈纪蒽离了婚。
据说,由于因孔领仪在生活上太强势。弄得陈纪蒽苦不堪言,最后更是选择了出轨,从而导致孔领仪流产。
二人也因此离了婚,孔领仪更是一气之下回了陪都。
看着眼前珠翠满身的女人,陈平安不免愣了一下,这时旁边的戴安蓝笑道:“小陈,让美丽的女士久等,可不是绅士该做的事情噢,还不赶紧去!”
陈平安闻言无奈的点点头,随后站起身来,礼貌地接过孔领仪的手,两人步入了舞池。
戴安蓝则留在原地,微笑着目送他们,心中暗自为陈平安加油。
音乐响起,是一首优雅的华尔兹。陈平安虽然不经常跳舞,可也对舞蹈有过涉猎。
再加上孔领仪的引导,他逐渐找到了节奏,两人在舞池中翩翩起舞,步伐越来越和谐。
周围的人群,瞬间投来好奇和赞赏的目光。
孔领仪似乎很享受这种成为焦点的时刻,就连心中的阴霾也因此退散了不少,她时不时地向陈平安报以微笑。
舞曲结束,两人优雅地结束了舞蹈,赢得了一片掌声。
孔领仪向陈平安表示感谢,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显然对陈平安的表现感到满意。
陈平安回到戴安蓝身边,戴安蓝轻声说道:“你做得很好,小陈。这样的社交场合,不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然对你不是什么好事。”
“多谢师座,我明白了!”陈平安点点头,随后端起一杯红酒,轻轻跟戴安蓝碰了一下。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舞会四周的人群里,有好多人看向这边。
其中一个不是别人,正是孔领伟。
她还记得,当年陈平安给她的一巴掌,所以当看到大姐孔领仪跟陈平安跳舞后,气就不打一处来,恨不得把枪掏出来,打死那个可恶的男人。
不过,姨妈宋梅玲在,她也不敢造次,只能冷冷的瞥眼陈平安,把这份仇恨暂时压在心底。
看她没当场闹事,宋梅玲总算松了口气。暗叹这丫头终究是大了,知道什么场合该做什么样的事情。
接着,她好奇的看了眼陈平安,对于孔领仪的做法瞬间了然。
少年剑眉星目、卓尔不凡,身上有带着强烈的英雄气概,再加上所做所为被世人称赞,难怪这丫头会对此人产生好感。
只不过,陈平安父母双亡,毫无家世傍身,而且还跟孔领伟结了很深的仇怨,这件事情恐怕很难有好的结果。
她没有说话,继续皱眉思考,突然又觉得也不是不可以。
没有家世背景依仗,说明好掌控。
跟孔领伟有仇怨也不要紧,真要成了一家人,这也是件小事,说开了也就好了。
最重要的是,陈平安年纪轻轻战功赫赫,如果能把他收入瓮中,对宋家、对她本人都是不小的助力。
一想到这些东西,宋梅玲犹豫了一下,随后对着孔领仪招招手,等人过来之后,笑着拉起她的手,在其耳边低语了数句。
“小姨,哪有了!”
孔领仪双颊绯红一片,娇嗔了一句后,双眸不自觉看了眼陈平安。
这时,陈平安也刚好抬起头来,目光瞬间在空中交汇,使得孔领仪更加不好意思。
就在二人目光相对时,坐在陈平安不远的两个人,面色有点慌乱。
其中年轻的那个人,更是低声询问:“老刘,这小子跟孔大小姐搅和在一起,怎么办?”
老刘也有点不知所措,犹豫了数秒后,站起身来说:“你留在这继续监视那小子,我出去打个电话,跟处长汇报一下情况。”
说罢,老刘把礼帽扣在头上,转身快步走出了宴会厅。
感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陈平安本能扭头看向隔壁桌,可这时突然有人走了过来,并笑着对他打招呼:
“戴副座、陈上校,二位好久不见啊,可均这厢有礼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跟陈平安有过一面之缘的许恩增和费霞二人。
看着俩人不请自来,陈平安突然升起一种“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的感觉。
“徐次长、费女士,二位纡尊降过来,不知所谓何事啊?”
很明显,戴安蓝也不喜欢许恩增这种人,尤其是想到了他的职业,心里的反感就更强烈了,所以说话的语气中带着一股拒人于千里之外。
碰了个软钉子,许恩增也不以为忤,拉着费霞坐在旁边,有一搭没一搭跟戴安蓝和陈平安闲聊,语气中略带恭维和讨好。
这让陈平安不解其意,直到他们俩走了之后,听到戴安蓝解释,这才明白其中三昧。
这家伙别看是交通部次长,可也是个极为贪婪的家伙。
随着战争继续、物资短缺,许多人往返于滇川两地,把一些紧俏物资走私回来贩卖。
而许恩增就是其中一位,他之所以找上戴安蓝,其目的不言而喻,自然是想让戴安蓝给他大开方便之门。
毕竟,有了军方开的路条,这走私的业务才能畅通无阻,蓬勃发展。
听到这番解释,陈平安越发觉得果府沉船,简直顺应天理,合乎民心。
如此一个果府,如果再继续执政下去,老百姓还不得见天上演“岁大饥、人相食”的场景。
曲终人散,一地鸡毛。
当宣布舞会结束时,陈平安感觉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整个人都变得无比轻松。
目送宋梅玲携孔家姐妹离去后,陈平安、戴安蓝他们俩,也往宴会厅外面走。
坐上回招待所的汽车,陈平安摇头苦笑了一下,觉得陪都的氛围不适合自己,还是赶紧离开为妙。
不过在走之前,他打算先去一趟泸州,看看杨欣颖和闺女晓晓。
虽然近一年来,他趁着闲暇之余也曾去过泸州两次,可终究聚少离多,心里止不住的思念。
每每想起,那个扎着羊角辫,懵懵哒可爱到极致一小只,紧紧抱着自己的脖子,死活不让自己离开,最后哭的稀里哗啦的画面,陈平安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也不知道闺女长高了没有,有没有胖一点,身体好不好?
一想到闺女,陈平安就有些坐不住了,恨不得马上飞到她的身边。
接着,他抬起头来,准备跟司机打听一下,陪都哪里有卖小玩意儿、衣服的地方,想要给闺女和杨欣颖挑选一些礼物。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就听汽车“嘎吱~”一声,猛地停在了路边。
司机气急败坏,从车窗里伸出脑袋破口大骂:“你特妈瞎啊?不想活跳长江去,特妈的……”
正骂的痛快之时,司机戛然而止,仿佛被掐住脖子的鸭子。
“怎么回事?”陈平安抬起头来,往车窗外看去,只见汽车四周站着几个黑衣、黑裤、黑礼帽的人。
他们手里拿着枪,摆出一副来者不善的样子,显然是有备而来。
其中,之前出现在宴会厅里的那个老刘,敲了敲后车窗,笑眯眯对陈平安说:“陈上校,跟我们走一趟吧,我们糠处长请你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