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嘟~”
一天只吃两顿饭,顿顿吃得都是混合面,闫埠贵早就把眼睛吃绿了,陡然听到鸭架子这种荤腥,他的喉结微动,极速的吞咽起口水来。
他怔怔的问陈平安:“二狗子,你日子不过了?”
问话的同时,他的脸上还写满难以置信的表情,心中更是暗自嘀咕,这孩子变了,怎么开始大手大脚起来,难道不知道过日子,需要勤俭持家吗?
当然,他更多还是不忿,在他一贯的鄙视思想看来,自己好歹是小学教员,要文化有文化,要脑子有脑子,怎么能被一个拉洋车的比下去?
陈平安特意停下脚步,又故意装作无奈的样子,唉声叹气的开口:“闫老师,我跟你没法比,你又不用下力气干活,我可不成,我拉车全靠体力,要是营养跟不上,脚下可没力气,你说是不呀?”
“你俩,这是干嘛呢?”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一个半老徐娘从西厢房走出来,那副拽的二五八万的模样,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主。
当看到站在院内的陈平安他俩,她的一双三角眼,就像安装了激光透视仪似的,对着二人就上下打量起来。
当她看到陈平安手里的牛皮纸,眼睛瞬间一亮,鼻子就跟狗闻味一样,快速的耸动了两下。
接着,她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来到陈平安面前,堆起笑容说:“二狗子,你手里拿的什么好东西呀?快给贾婶看看……”
“贾家嫂子,你想干嘛?”
闫埠贵正盘算着如何占便宜,没想到半路却杀出个程咬金,他立刻如同狗护食一般,直接走上前去,对着贾张氏就呵斥起来:“二狗子好不容易买点鸭架子,这你也想截胡?”
“阎老抠,你放屁,我啥时候截胡了,我说了吗?你少冤枉人……”
贾张氏双手掐腰,恶狠狠的瞪着闫埠贵,仿佛看到仇人一般,当场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
“哼,有辱斯文!”
如果是讲道理,闫埠贵自信一生不弱于人,可骂街实非他的强项,当听到贾张氏满嘴脏话,如同机关枪似的喷涌而出,他也只能一甩衣袖,随后便掩面而退。
当看到闫埠贵被自己骂跑了,贾张氏就如同是得胜而归的大将军,那满脸的骄傲,简直要溢于言表了。
高兴归高兴,但贾张氏可没忘了正事,对着闫埠贵离去的方向,冷冷哼了一声后,她立刻转回身来,想跟陈平安继续套个近乎,以便于索要好处。
可刚刚回过头来,她就傻眼了,此时,陈平安已经趁着这个机会,早就走过了中院,人眼看着就要过后院的垂花门了。
贾张氏有心追上去,可又觉得不好意思,毕竟仅仅为了口吃的,实在有点不值当。
要是真追上去,陈平安万一不给,那面子可就真掉地上了,可就这么放弃吧,她又有点舍不得。
毕竟这样的年头,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就更别说像她家这样情况了,就在她两难之际,从她家里走出来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
当看到儿子出来后,贾张氏眼珠子一转,瞬间计上心来,立马对贾东旭教唆起来:“东旭啊,你二狗哥回来了,他买了好吃的,你赶紧去跟他要点。”
“妈,二狗子买的啥啊?”
贾东旭眼神亮了一下,嘴里一边流着哈喇子,一边下意识的问了贾张氏一句,然后又突然醒悟过来,着急忙慌的就往后院跑去。
“东旭,你慢点,别摔着!”
看儿子跑的那么快,贾张氏怕他出意外,便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等喊完之后,也快步跟了上去。
后院的空间比起中院来,要小上不少,仅有后罩房三间,外加东西厢房各两间。
后罩房的最西边,就是陈平安住的房子,不过,他只有一间屋子,并且位置还不怎么好。
住在他家隔壁的,是那位空耳天后——聋老太太。
而住在陈平安家前面西厢房的,是绝户许、许大茂一家子,至于东厢房里住着的人,当然是官迷刘海中一家了。
陈平安刚走进后院,就看到聋老太太家有人影闪烁,看煤油灯映出来的影子,倒是很像何大清的模样。
如果真是何大清在这,那事情一点都不奇怪,谁让人家两家关系好呢,何大清跟聋老太太二人,那关系处的就跟亲娘俩似的。
刚好何大清在东兴楼做菜,经常能折回点剩菜剩饭来,虽说都是些残羹冷炙,但也足以让人羡慕了。
这些剩菜剩饭,他媳妇儿有时候都没有份,但是必须要有聋老太太的。
“二狗子,二狗子,你手里拿的什么,分给我尝尝!”
贾东旭一溜烟跑进后院,扯着嗓子在陈平安背后嚷嚷起来,眼睛更是盯着牛皮纸,好像怕它飞走了。
“臭小子,你喊我什么?”
陈平安笑眯眯的回过头来,看着眼前人憎狗厌的贾东旭,眼神里还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
“你才是臭小子呢,不对,你是臭二狗子,把手里的东西给我,快点!”
贾东旭自恃家里双亲具在,根本不怕陈平安这个孤儿,所以跟他说话的语气,那是相当的不客气。
“我的东西凭啥给你,想吃让你爹妈买去。”
陈平安可没闲心搭理他,顺嘴怼了一句,转身往自家门口走去。
“二狗子,你都这么大了,咋跟小孩一般见识呢?”
紧随其后追上来的贾张氏,可不管有理没理,看到陈平安如此对待自己儿子,当即气呼呼的训斥了一句。
陈平安都懒得跟这泼妇计较,好言相劝道:“贾婶,快回去吧,让大家听到这话,你不觉得丢人呀?”
此时的贾张氏,还未练就几十年后的那副面皮,暂时还没把“万事万物,我有理的神功”练至化境。
再加上老贾还活着,她还是比较顾忌贾家的颜面,所以听到陈平安这么说后,她立刻朝四周看去,生怕引得邻居们嘲笑。
“那什么,二狗子呀,你兄弟跟你闹着玩呢,你可别当真,行吧,你回家吧,我们也回去了。”
贾张氏讪讪解释了一句,随后拉着贾东旭往回走去。
往前走了几步,贾东旭甩开贾张氏的手,满脸不解的问道:“妈,我东西还没要着呢,你拉我回来干嘛?”
贾张氏伸出手指来,轻轻点着贾东旭的额头,满脸无奈的看着他:“傻儿子,哪有你那么要东西的,别说二狗子了,就是我听到了,也指定不给你!”
“我咋了?”
贾东旭非常不理解,他怔怔的看着贾张氏,觉得自己没做错什么,老妈干嘛这么说自己。
“你个笨蛋,跟人家要东西,你就不能说点好听的?嘴巴甜一点?”
贾张氏拉着贾东旭胳膊,一路往中院走去,嘴上滔滔不绝的输出着,直接对贾东旭展开了,一堂极为生动的生存教育课。
陈平安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来到自家门口,一把推开房门,随后走进屋里,划着火柴后,把煤油灯点着。
房间长5米,宽3米半,拢共也就十几个平方,中间位置用青砖隔开,前面即是客厅、又是厨房,还是餐厅。
后面是做卧室,里面有一铺土炕,上面的铺盖卷薄薄的,要不是陈平安年轻火力旺,估计都撑不住酷寒的冬日。
屋子里的摆设也相当简陋,只有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以及一个水缸。
卧室里还有一个樟木柜子,显然是用来盛放衣服的。
把油灯挑了挑,是火焰更加明亮了一些,随手把牛皮纸搁在桌上,然后拿起菜刀开始做饭。
一颗蔫了吧唧的白菜,被他视若珍宝的清理干净,又把牛皮纸打开,从里面取出鸭架子用刀剁碎。
点燃炕灶,往里填了几根木头,等火烧旺后,在锅里倒入水,接着又将切好的白菜丢入锅内。
什么,你说为什么不加油炒一下,别逗了,这年头能吃上清水煮白菜就不错了,要什么自行车呀?
看到锅里开始翻腾后,又把鸭架子丢进去,又从桌上的竹筐里拿出两个窝头,用篦子盛着放在大锅里熥了一下,不然就这个鬼天气,怕是牙都要被硌下来。
紧锣密鼓的一通忙活,陈平安终于把晚饭做好了。
说句实话,就这缺油少盐的饭菜,实在是难以下咽,可没办法,就这种条件,不吃只能饿肚子。
夹了口白菜,寡淡无味,又咬了口窝头,嗬,这里面不但有沙砾,还有锯末,最可气的粮食都有些腐烂变质了。
“狗日的小本子,爷爷受这种窝囊气,全都是因为你们,等着,你们给我等着!”
嘴里嘟嘟喃喃发了一会儿狠,陈平安也只能继续吃着这难以下咽饭菜。
就在此时,隔壁传来开门声,陈平安听到后,却不以为意,也没有去理会的心思,继续低头吃着饭。
“咚咚咚!”
门响了,陈平安有些诧异,扭头看向门口:“谁啊?”
“二狗子,是我。”
何大清那独有的沙哑声音,透过门缝传进来,让陈平安听到后,不禁皱起了眉头。
毕竟,两人的交际可不深,何大清突然找上门来,陈平安不得不考虑,他来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