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飞逝,转眼就来到第二天下午一点半左右。
此时辛庄黄家大宅内,吃过午饭的黄百万,正坐在客厅的太师椅上,一手翻着账本,一手扒拉着算盘珠子,算着今年能收成。
再有几个月,可就要就过年了,村里的那些穷鬼欠的账,年前说啥都要清一下。
毕竟,债不过年的习俗,可不能随随便便就给破掉。
“孙成海家借小麦一斗,年底应还一斗七升五合~”
“八月二十三,于金水借大洋十块,三月期,利钱九出十三归,十一月二十二到期,应还大洋一十三块~”
“张佃户家应交租子……”
“踏踏踏……”
正在兴致勃勃算账的黄百万,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这让他不禁眉头一皱,当场就要发火。
可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呢,就听自己儿子黄有为,大呼小叫的冲进门来。
“爹,咱家谁死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咱家的人都好好活着呢,哪里死人了?”
听到儿子进门就说疯话,黄百万顿时被他气了个半死。
接着,黄百万便暴跳如雷的抄起拐杖来,抡头就打:“你个小畜生,我让你胡说,我踏马打死你!”
“不是啊,爹。”
黄有为一边抱头鼠窜,一边大呼小叫的嚷嚷:“既然咱家没死人,那咋有人往咱家祖坟拉棺材啊?”
“你说什么?”黄百万闻言,顿时大吃一惊,就连手里的拐杖,也不自觉得耷拉下来。
接着,他横了一眼黄有为,满脸狐疑的怒骂道:“你个小畜生,整天就知道瞎胡混,是不是猫尿灌多了,看花眼了?”
“爹,没有啊!”
黄有为连忙跳着脚叫屈:“不光我看到了,栓柱也看到了,不信你问他。”
说到这里,他为了自证清白,连忙冲着门外大呼小叫:“栓柱,栓柱,死哪去了,赶紧给我滚过来!”
不多时,一个身材中等的汉子,便闻声赶来,恭敬的站在门外答话。
“老爷,少爷,您喊我啊?”
黄有为不耐烦的摆了摆手,直接问道:“别废话,我来问你,咱们刚才回来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抬着棺材,往咱家祖坟去了?”
“是是是,他们还请了鼓乐班,一路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您不是都看到了嘛。”常随栓柱立马回道。
听到确有其事,黄百万身子一晃,差点就没站稳,脸色更是阴沉如墨。
可黄有为却有种“一朝沉冤得雪”的畅快淋漓感觉。
他也不管黄百万脸色如何,开口就忿忿不平的念叨着:“爹,您看,我可没扒瞎吧,您咋就不相信我呢,我还是不是您儿子了?”
“滚!”
本来黄百万怒火冲天,见到儿子还在这叨叨个没完,他当场就暴喝一声。
这下,黄有为老实了。
毕竟,真要惹毛黄百万,他肯定没啥好果子吃。
撵跑了儿子,黄百万又问了栓柱几句,将情况弄清楚。
“咚!”
待听说来人不多,更不是附近厉害角色,黄百万手里的拐杖,猛地朝地面上一杵。
当即怒喝道:“栓柱,你去喊上于大眼,让他带上人,抄上家伙,去门口等着我。”
“我倒要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哼……”
“哎,老爷,我这就去。”栓柱连忙答应一声,转身就去叫人了。
仅仅过了四五分钟左右,黄家的十几个护院、炮手,以及所有的家丁、仆役,便在门前集合完毕。
这些人,显然是黄百万平日里豢养的打手,也是他在这个乱世之中,懒以生存的保障。
“今天有人活的不耐烦了,敢在我家祖坟上动土,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待会儿到了地方,只管照死里打,出了事我兜着,等回来后,我让伙房加给你们餐……”
黄百万大踏步走出门来,先跟于大眼他们说了几句,鼓了鼓劲儿,做了做动员工作。
“老爷,您放心好了,这事包在我们哥几个身上。”
“就是就是,我看他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辛庄撒野,弄死丫挺的!”
“没得说,弄死他们!”
“……”
听到一众护院、炮手、家丁、仆役,纷纷表态后,黄百万这才心满意足的点点头。
接着,他撩开长袍下摆,翻身跳上马,一勒缰绳,趾高气昂的领着一帮乌合之众,对着自家的祖坟冲了过去。
“来了!”
辛庄西南一里半,黄家祖坟,正指挥着几个农民挖坑的杜滇,听到远处传来的马蹄声,顿时心头一喜。
接着,他便抬头看去。
只见约摸四五百米外的土路上,黄百万骑着高头大马,而在他身后,跟着十来个肩扛长枪、满脸嚣张护院和炮手。
这批马上的炮手、护院,倒是颇具气势,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一个个龇牙咧嘴,脸上还带着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显然跟着黄百万没少作恶。
而在他们的身后,还跟着十来个家丁、仆役装束的人。
不过,这些人就要逊色了很多,最多也就能壮壮声势,打打顺风仗。
黄家坟圈子外面,本来还有十几个听到鼓乐声,来看热闹的人,可看到黄百万气势汹汹的带人杀过来,便立马做鸟兽溃散。
而被雇来的鼓乐班,以及挖坑的农民,也是一副惶惶不可终日的表情,生怕会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看这阵仗,来的人不少啊。”孙飞抬眼眺望,看着不远处黄沙滚滚、尘土飞扬的景象,不自觉的嘀咕了一句。
杜滇笑道:“那是,祖坟都要被刨了,黄百万要是还能忍得住,他不真成了缩头乌龟了吗?”
说罢,他对几个农民,以及鼓乐班挥挥手,示意这里没他们的事了,让他们赶紧找地方躲躲。
此时,这些人正吓得魂不附体,闻言,也不多说废话,立马抱着脑袋,一溜小跑着,往坟地后面的小山包跑去。
“大哥,他可真行!”
眼见谋划成功,杜滇便抱着胳膊笑道:“就连这种主意,也能想的出来。”
“啧,确实!”孙飞闻言,脸皮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撮着牙花子点点头。
毕竟,这主意也忒损了点,一般人可想不出来。
接着,他又下意识的回过头来,对着几个坟包后面的草堆确认一下,这才安心。
二人又聊了几句,然后便见黄百万带着人杀到近前。
黄百万勒住缰绳,用鞭子一指孙飞和杜滇,当场破口大骂:“哪里来的王八蛋,敢到爷爷这里来撒野?”
“黄老爷,听说你家祖坟风水不错,我们想跟你借块地、埋个人,不知你是否愿意啊?”杜滇极为敷衍的拱拱手,笑眯眯的说道。
这话说的,分明就是在找茬。
自古以来,借钱的有,借地的有,哪怕借房子,也不是啥稀奇事,可就是没有听说过,还有借祖坟的。
他妈的,我家风水再好,能有皇帝老子家的好?
你咋不跟皇帝老子去借呢?
黄百万瞥了眼杜滇,见他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顿时气的三尸神直跳。
接着,他扬起马鞭一指:“还愣着干嘛,给我往死里打!”
随着黄百万一吆喝,一众护院、炮手,纷纷举起枪指向孙飞和杜滇。
而那些家丁和仆役,则是一脸兴奋的模样,嗷嗷叫着冲了上去。
毕竟,柿子专挑软的捏,眼前就俩人,跑得慢了,可捞不上。
此时的黄百万,安坐于马上,脸上露出残忍的笑容。
此时,他早就盘算好了,待到将二人暴打一顿后,便把他们带回去。
到时候,找根木头,竖在家里的碉楼上,将他俩挂在上面,挂他个七七七四十九天,活生生吊死他们。
一群人刚冲到杜滇、孙飞面前,还没来得及动手。
就见坟地后面的草堆里,猛地窜出五六个人来,而这些人,正是在这埋伏许久的陈平安几人。
此时,陈平安手持双枪,也不多说话,对着端坐于马上的护院、炮手,就是一顿“嘭嘭嘭”乱射。
而跟在在他身后的弟兄,也同样如此,纷纷举枪进行射击,仅仅这一轮齐射过后,黄家的护院和炮手,就被放倒了四五个。
这些人被打懵了。
而那些家丁和仆役,可没有懵。
他们一听到枪声响起,便立马丢下手里五花八的武器,撒丫子抱头鼠窜。
那速度快的,都简直了。
“嘭嘭嘭!”
又是几声枪响,黄家的护院和炮手瞬间又减员三人。
这时,他们才如梦方醒,举着手里的枪进行反击。
可惜,一切都太迟了。
陈平安就地朝前滚了三滚,躲过射来的子弹,然后猛地跳跃而起。
接着,他大步流星的朝黄百万窜了过去,随后抓住马鞍,一下跳到了马背上,稳稳地坐在黄百万后面。
“唏律律~”
马儿不堪重负,大声嘶鸣。
而陈平安却不管不顾,他一手勾住黄百万的脖子,另一只手举着枪,抵着他的太阳穴,冷冷喝道:“姓黄的,快点,让你的人都住手,不然老子打死你!”
“这位爷,您…您注意点,小心…小心枪走火啊!”黄百万冷汗直流,嘴唇颤抖着求饶。
“别废话,快点,让他们住手!”陈平安又是一声厉喝。
说罢,他还抬起枪口,猛戳了黄百万一下太阳穴,顿时吓得他身如糠筛,豆大的汗布满额头。
“好好好。”
黄百万立马高喊道:“都住手,大眼,快快快,让大家都住手!”
仅剩的几个护院、炮手,本来就无心恋战,现在听到东家都发话了,他们便纷纷停了下来。
这时,杜升带人逼到近前,对着还提着枪的护院、炮手,大喝道:“把枪丢地上,快点!”
“……”
一阵沉默过后,仅剩的几个护院和炮手,纷纷看向于大眼,让他来做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