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香江人自己都从不讳言，本埠就是弹丸之地，总面积将将一千多平方公里，也就相当一两个区县，许多物资供应依赖邻省，可它在经济上取得的傲人成就，为它争来亚洲四小龙的美誉，结结实实璀璨夺目的东方之珠，却无人能反驳。

　　 仅以零售企业而言，此地都有数十家品牌，总门店成百上千，既有本土品牌百佳惠康，也有背靠内地的夏润，还有国际品牌诸如7-eleven、永旺、circle k，内地品牌当它是进军世界的窗口，国际品牌当它是试探内地的桥头堡，即便只是九十年代，都显出如火如荼的竞争态势。

　　 若论起实力，百佳惠康颉颃双飞，前者是李超人旗下的连锁品牌，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有大佬撑腰发力，数一数二不在话下，后者是怡和旗下，早在六十年代就开始建设超级市场，凭借优质物美价廉的理念，死咬着对方不放。

　　 盘子就这么大，两家打得不可开交，其他品牌很难有施展抱负的机会，勉强能称得上第三，稍微相提并论的就是夏润超市，一方面不断将内地物资输出，一方面不断帮华侨代购国际产品，大有异军突起之势。

　　 当初罗学云跟郭明友好洽谈，就是想借五谷行的关系，把更多青云食品卖到夏润超市，相较百佳惠康而言，不光是情感上亲近，更是手续容易走通。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叶智勇想以青云农业为骨架搭建五谷行分公司，连带着蔡宜佳看上优选超市，最后闹得不欢而散，还让许多小零售品牌不敢跟青云合作。

　　 赞助飞鹰计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倘若不是陈昌达想投资电影保本增值，为罗学云铺垫好道路，他也不会选择大作广告，向来只有铺好渠道，等广告提升销量的，哪有渠道没铺成，产品没进来先做广告的，倘若观众反响不好抑或超市方无动于衷，岂非数百万香江币白白打水漂？

　　 没想到，龙叔感念罗学云为他疗伤治病，倾听苦闷的好，专门在片尾花絮增加正经的推荐广告，比电影中不着痕迹的植入清晰许多，而龙叔电影花絮向来生动有趣，要么是活泼的搞怪，要么是惊险的试拍，属于能留住人的时段，广告效应很不错。

　　 百佳很快提出比较苛刻的合作条件试探，只是梁家强遵命行事，非常坐得住，还不断煽风点火，等竞争对手惠康上门青云之后，底线就如暴雨过后的洪峰，一降再降。

　　 “我们答应合作。”百佳经理鲍明信找到梁家强，说道：“只需要Jchan拍摄独家合作广告就行。”

　　 他不再强求代言。

　　 梁家强微笑摇头，订单量不给保证，货款支付不肯让步，光从口头上减免，根本不算实质性的好处。

　　 “独家已经不行，即便独家也是跟惠康，他家的条件更好。”

　　 鲍明信下意识问道：“他们什么条件？”

　　 梁家强抬起咖啡杯，并不接茬。

　　 鲍明信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旋即平复心情，道：“对香江来说，青云是个新品牌，你们的茶饮料方便面究竟能否赢得顾客的青睐，还是个未知数，而电影就是一阵风，风过即停，我建议贵方抓住机会找到稳定的合作伙伴，却不是抓了几张牌，就觉得必胜。”

　　 梁家强道：“青云从来没有觉得必胜，也的确是在找稳定的合作伙伴，只不过我们觉得独家合作风险太大，可能有太多预料之外的风险，最终导致双方买卖不成仁义也不在。

　　 此外，青云并不是新品牌，很多顾客应该都吃过青云菜、田黄肉蛋，倘若看到熟悉的logo，该会有几分亲切感。我们相信，能像青云菜征服顾客一样，青云茶饮料跟方便面亦会得到喜爱。”

　　 鲍明信有些许烦躁，偏生脸上不能显露，事情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太过失态反而跌份。

　　 对于青云食品来讲，他并没有很放心上，若非如此，去年就不会果断拒绝，甚至见一面都不见，要是之前没跟青云接触，任由惠康过来趟路子，他同样不发愁，成了是对手敢赌，他照常经营没有问题。

　　 偏偏他慧眼识金，早早就跟青云撩拨一起，若是因为待价而沽，令惠康捡到便宜，鲍明信不敢想象自己会得到怎样严厉的批评，公司多半会觉得你明明能做好，却没做好，反而给惠康做嫁衣，非常不可理喻。

　　 “百佳可以不独家，但必须抢先，两周，不一个月。”

　　 “广告呢？”

　　 “我们出一部分推广。”

　　 “时间太久，会让青云跟伙伴不好交代。”

　　 鲍明信脸色难看，缓了许久道：“青云食品种类不是很丰富么，茶饮料跟方便面作为主力，其他的果汁饮料、特产零食亦做附录订单采购，首月我给你们青云做个专区，如何？”

　　 “啪！”梁家强响亮一巴掌拍出，大笑道：“我看到贵方的诚意，合作愉快。”

　　 “等等。”鲍明信道，“去年你们提出的销售返点，还作数么？”

　　 梁家强道：“当然作数，你们是采购，青云就直接把钱打在折扣里，往后不敢说，一年之内绝不会变。”

　　 鲍明信这才舒缓，道：“梁总，我对贵方已经掏心掏肺，希望你们的产品不要让百佳失望。”

　　 “进门的招牌你也看到了，香江青云，我们是要在本埠立足的，不是猛龙怎么过江？”

　　 “那好，尽快走手续，趁着电影还没有下映，赶上风潮。”

　　 合作意向达成之后，鲍明信没再问梁家强是不是拿惠康做筹码跟他要价，那已经没有意义，倘若要维持独家，势必要给出更高昂的代价，倘若拒绝合作，则需面临被别人捡走劳动果实，思来想去，鲍明信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他唯有叹息，有时候就看谁沉得住气，假设自己当时没有生出捡漏的心思，以为有利可图，也不至于将自己逼到这种境地，毕竟，一个没有半家零售渠道的食品厂商，敢在龙叔电影打广告，还有正儿八经的推荐，该能想到背后决策者的雄心壮志。

　　 百佳搞定之后，梁家强轻松许多，别看惠康来过几次，但意向并不坚决，不过是他使手段传出风声，好像惠康志在必得一样。

　　 “可以跟惠康慢慢谈，中小品牌等一月不妨事，有百佳帮他们蹚浑水，许多人还求之不得，要是成能分一杯羹，要是不成少吃点亏，但是货得一批进来，仓库暂存。”

　　 梁家强想明白之后，赶快跟陈清去电话，叫袁晓成准备货物，这边一成，那边就要联络运输和送货。

　　 “这下真是好消息了。”袁晓成挂断电话，不等安排工作，先给罗学云报信。

　　 元宵已过，春节算是结束，得到消息的罗学云便打算动身去主持大局，联络龙叔宣传，当然不是代言人的那种绑定关系，只是广告推广。

　　 对他来说，这是个较为安稳的春节，团年饭开启轮换模式，由罗学风第一个承担，虽然人数没变，可是换了地方，有些无赖就耍不了，何况“万恶之源”幺弟被彻底镇压，半点火星点不起来。

　　 罗雨有了小孩之后，慢慢理解做父母的难处，对爹娘倒是多些好脸色，走亲访友温和有度，更是欢喜。

　　 唯一可虑的就是幺妹。

　　 晚婚晚育成为青云人干事业最好的借口，以至于二十一岁的她并没有被爹娘逼着成家什么的，只是她喜欢的对象项励志，深有一种大智若愚的味道，若即若离的态度把幺妹钓成翘嘴。

　　 过年期间，全家人没少对幺妹发力，叫她问明心思，肯就肯，不着急结婚可以先订婚，不肯就断，别一门心思扎进去出不来。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的道理，罗静、锁儿、春生这些孩子都能说一大箩筐，不想年纪相差不大的小姑姑受伤。

　　 然看幺妹的反应，恐怕并不容易下定决心，众人亦不敢逼得太紧，只能旁敲侧击，倘若幺妹迟迟不见行动，恐怕罗老爹就要托亲家罗总监出马，亲自跟项励志谈心，不过那种时候，相当于另一个方面的逼迫，大家都不想如此。

　　 罗学云没有直通香江，还是途径江城跟雷荣打个招呼，补上新年问候。

　　 得知他此行目的，雷荣到底生出三分羞愧，叹道：“雷云有些拖后腿了，电视剧项目早早定下，现在还没影，你那边电影广告都上映播出，造成不小反响，实在抱歉。”

　　 “不打紧，我那也是恰逢其会，中途上车，否则未必有这么顺利，再者，产线调度总要有轻有重，错开时间给点适应的过程，并不是件坏事。”罗学云简单安慰两句，岔开话题，说明来意。

　　 “雷云电影周刊发行效果如何？”

　　 “是月刊。”雷荣纠正完说道，“我们获取资讯的速度没有那么快，联络明星拍摄封面，制作周边也不熟稔，一月创刊到现在只发了三期，效果很不理想。”

　　 “很不理想是多不理想？”

　　 “入不敷出。”

　　 “女演员打头阵，附赠海报、挂历、亲笔签名照，这些安排上没？”

　　 “你有交代，我安能置之不理？”雷荣郁闷道，“创刊号请的巩莉，去年她主演的电影《菊豆》上映，封面拍的……你瞧，挺唯美的，也说动她授权海报挂历，但就是反响平平。”

　　 罗学云接过样刊，忍不住道：“你这哪是唯美，分别就是剧照嘛，根本没有体现演员本身的质感。”

　　 雷荣斜睨一眼，道：“差不多行了，能请女明星当噱头就不错了，还能真把领子扯下去，展露宝贝啊？咱们做的是电影刊物。”

　　 “你想到哪去，我讲的是人物特点，不是叫漏。”罗学云无语道，“需要有一个能发现美的眼睛。”

　　 雷荣道：“我会去请更优秀的主理人，不会让电影月刊连一年都撑不下去。”

　　 罗学云道：“青云食品请的是龙叔做广告，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赶，有没有兴趣请他做一期封面，顺便来个专访，飞鹰计划幕后故事，龙叔亲自讲解转战亚非欧拍摄的艰辛旅程，做好宣传约莫能回本。”

　　 雷荣眼睛发亮，啧啧叹道：“要能请动他还说些什么？恐怕光凭这个封面照片，都能赚一笔，只不过这人情……”

　　 “我负责沟通，你准备好人马，一旦聊好立刻出动。”

　　 “真的假的？这么有神通。”

　　 “不止这些喔，我跟龙叔沟通好了，要以他为主角做一部探险类的动画片，雷云文化将来要担起重任，现在就决不能半死不活。”罗学云语重心长道，“需要壮大，需要培养人才！”

　　 雷荣苦笑道：“我还真被你焊住，老老实实为你效命。”

　　 “说什么话，你要做总裁，具体经营的事找到好的经理人就行。”罗学云道，“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的道理，还要我教你么？”

　　 雷荣瞧着他，长叹口气：“你有本事，说什么都对，对武侠周刊有没有灵丹妙药救一救？”

　　 罗学云震惊了：“这么火爆的题材，你都回本不了？”

　　 雷荣道：“新人哪有那么容易出头？金古的授权费不低，已经是压住的成本，其次，许多神仙中人都能买到两家的盗版全本，对周刊青睐度降低，尽管我们装帧更精美，设计更好，也无济于事。

　　 最后，新刊无人知道，原创投稿不高，为了充实稿件，编辑自己写，还去各大学收购。收购你懂吗，文学这东西搞得跟卖菜一样，上门收购！”

　　 罗学云道：“咋地，你瞧不起卖菜呢？”

　　 “太瞧得起，只不过爬格子这种事多少要点文雅，不能我满学校吆喝着千字多少钱，多尴尬。”

　　 “我倒是知道一个人，正在香江大屿山创作，就是……”

　　 “就是什么？”

　　 “他姓黄，作品也带亿点。”

　　 雷荣迟疑道，“实力怎么样？”

　　 “金古梁温黄，四大名家排第五。”

　　 “你排的？”

　　 “当然不是，读者公认的。”

　　 雷荣想了想道：“我读过你写的《武术》，就谈玄论道，装神弄鬼而言，不逊色普通作者，怎么说有没有兴趣亲自操刀，展一展风流？”

　　 罗学云道：“你来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