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南修女，最近雇佣兵们好像因为某个消息而闹得沸沸扬扬的，你知道这件事吗？”

　　 “嗯，我早上听一位教友提起过。据说，科隆战团坑杀了好多佣兵，引起了这里的雇佣兵们的极大怨愤。而这似乎是跟背刺GDI一样，是早有预谋的，就是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

　　 南雅婧回答道：

　　 “不过，主教大人，比起这些，我更担心另一个问题。听您说，大主教已与GDI达成了很好的协议，可是……”

　　 “我们真的能信任他们吗？”

　　 “嗯？有意思……南雅婧修女，明明你是教会之中对GDI了解最多的那一个，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坐在轮椅上的洛林主教稍稍侧过头，微笑着问道：

　　 “你应该知道，除了GDI之外，我们短时间内也实在是没有其他可以求助的对象了。”

　　 “而且，GDI提出的条件非常不错，甚至可以说是相当大方。他们要求最多的旧联盟的‘科技遗产’，对我们来说，也只不过是比较麻烦而已。”

　　 南雅婧推着他，慢慢地走着，明媚的眼眸中充满了担忧：

　　 “可是，了解得越多，我越是担心。GDI展现给外人的东西，实在是太少了，我们甚至到现在都不清楚他们的权力架构。

　　 况且，最近不是有传言说，GDI的大部分成员都是仿生人或改造人么？这似乎能跟他们高层的神神秘秘能对得上……”

　　 “这种‘玩弄人体、亵渎灵魂’的技术，教会的其他主教们真的能接受吗？”

　　 似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如此尖锐的问题，洛林陷入了沉默。

　　 夕阳西下，充满暖意的阳光包裹着三人。

　　 随行的另一位修女偷偷看了他一眼，又快速收回了视线。

　　 她抱着两把拐杖，大半面容隐藏在面纱之下。

　　 不过，她的眼睛很漂亮，明亮又清澈，搭配上长长的睫毛，在美丽的夕阳下很是惹眼，总是能吸引到别人的眼球。

　　 在通向南湖镇教堂的这条路上，有不少人路过，跟三人打招呼。他们视线汇聚最多的，就是这位总是带着面纱的修女。

　　 但修女的眼神却总是飘忽不定，注意力显然不怎么集中。

　　 “他们的看法，在这种时候并不重要。”

　　 直到能看见教堂顶上的十字架的时候，洛林终于叹息一声，缓缓说道：

　　 “比起禁忌的科学技术，完全不能相容的异端，才是真正的敌人。”

　　 “……异端？科联可是完全禁止宗教、崇尚科学的呀？怎么……”

　　 看着南雅婧疑惑的面孔，洛林回答道：

　　 “我说的‘异端’是另一个意思。你们华夏的古人曾有这样一句话：‘攻乎异端，斯害也已。’后人对此有很多解释，其中之一，是说它强调了中庸的重要性，即不要偏执一端，而是要在两端之间找到平衡点。”

　　 “我觉得，科学与宗教也可以说是人类文明这条‘杆’上的两端吧，现在的人类文明，哪一个都离不开。而科联，无疑抛弃了你们先贤的‘中庸’，彻底站在了教会的对立面。”

　　 他看向夕阳下宁静的小教堂，看着那些进进出出的信徒，悠悠地说道：

　　 “但现在，并不是合适的时候。”

　　 南雅婧同样看向教堂，并微笑着向跟她打招呼的信众们点头致意。

　　 但她脸上虽然保持着恬静，心里却慌得不行。

　　 ‘中庸？那是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洛林主教会懂这么多乱七八糟的……是古文吗？可它跟弥赛亚有什么关系…难道这也得学么……果然，我的修养还是……’

　　 当她回过神时，已经到了教堂的大门前。

　　 “梅琳娜，请你接替我，带主教大人回去吧。我想去看看那些孩子们。”

　　 “好的。主教大人……”

　　 “不用，这里的路更平，我自己来就行。”

　　 婉拒了另一位修女的好意后，洛林看向南雅婧，表情略带严肃：

　　 “南修女，你不要太过于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记住，你们的使命，是向世人传播主的慈爱。”

　　 南雅婧微微一怔，然后缓缓点了点头。

　　 她转身与主教分别，走上通向孤儿院的小路。

　　 ………………

　　 孤儿院的门前，不知何时多了几个小孩子，扶着门和护栏，眼巴巴地望着路面。

　　 而其他的孩子们，则一如既往地在院子里追逐打闹着，安静些的还要玩一些过家家之类的游戏。

　　 南雅婧微微一笑，加快了脚步，走近后刚要跟他们打招呼，就见孩子们脸上浮现出失望的表情。

　　 ‘不是在等我吗？’

　　 她脸上微微一僵，但还是走到他们跟前，弯下腰，亲切地问道：

　　 “小朋友们，你们在等谁呀？”

　　 “等曾爷爷！”

　　 一个流着鼻涕泡，穿着比他大了两三圈的棉袄的男孩抢先回答道。

　　 “曾爷爷？”

　　 “是他，是他。他说好了，要，要给我们带糖吃的。”

　　 另一个女孩子仰头看着她，满脸天真地问道：

　　 “院长阿姨，你看见他了吗？”

　　 ‘阿姨？！我有那么老吗？’

　　 南雅婧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

　　 ‘明明还很光滑呀……’

　　 她深呼吸，耐住性子，对孩子们说道：

　　 “抱歉呀，姐姐不认识你们的曾爷爷。”

　　 小女孩困惑地偏了偏头：

　　 “姐姐？不是阿姨吗……”

　　 “别管什么阿姨不阿姨的，我们都在这里，等了好久了，太阳大爷都要下山了！”

　　 另一个看起来老气横秋的男孩大步走过来，插话道：

　　 “我觉得曾爷爷他今天不会来了！别等了，我们也回去吧！”

　　 “不会的！”

　　 头一个男孩大声反驳道：

　　 “曾爷爷从来都是说话算话的！我们再等一会儿，他肯定会来的，说不定现在正买东西呢！

　　 到时候，他一定会兜着好大一袋子糖，出现在我们眼前。说不定，还会给我带来一件好一点的衣服。”

　　 说着，男孩把身上的大码棉袄往上拽了拽。但很快，沉重的棉袄又坠了下去，下摆几乎要把他的膝盖都彻底裹住。

　　 发现自己的努力再次徒劳无功后，男孩沮丧地低下了头。

　　 南雅婧叹了口气，弯下腰来，略有些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然而，对此她也没有什么办法。童装这种东西，在废土上可不是什么大路货，也很少有拾荒者愿意费时费力搜集。

　　 加上小孩长得又快，废土上流行的，往往是把大人的衣服改一改给孩子穿。

　　 但这些没有父母的孩子，享不到这种福气，能有信众捐来的衣服穿，已经是很幸运的了。

　　 不过，除了修女外，并没有人在意男孩的小小窘况。

　　 一来，是孤儿们的情况都差不多；二来，则是孩子们的想象力都被男孩所激起来了。

　　 看着用激动的语气讨论‘曾爷爷’会带来什么好东西的孩子们，南雅婧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继续向面前的男孩问道：

　　 “小朋友，你们说的那个曾爷爷，他是干什么的呀？”

　　 “呲溜……曾爷爷，他可厉害了。”

　　 吸了吸鼻涕后，男孩憧憬地说：

　　 “他当过兵呢！会打枪！”

　　 “当过兵？在哪里当兵？”

　　 “那个，嗯，薇薇，薇薇？曾爷爷说过，他是什么兵来着？”

　　 男孩转过身，朝先前的女孩子大声嚷道。

　　 “雇，佣，兵！我都说过多少次了，还是不会念，你个笨蛋！”

　　 “我，我才不是笨蛋呢！”

　　 似是觉得在大人面前丢了面子，男孩涨红了脸，向叫作薇薇的女孩挥舞起了拳头。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比他高了一头的女孩轻易地按住了额头。

　　 她的脸上傲傲的，像是个小小女王，看向男孩的眼里充斥着不屑；她身上穿着与男孩几乎一摸一样的棉袄，虽然外观很土气，不过棉袄在她身上看起来还算合体。

　　 女孩用另一只手理了理额前的发丝，有些不耐烦地嘲笑道：

　　 “说你你还不服气，输了这么多次，还敢向我挥拳！也不看看你有多大，真是的……”

　　 “哦呜！小鬼头又挑衅大姐头了！”

　　 “薇薇姐，给他点教训看看！”

　　 “来一个，来一个！”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其他小孩立马忽略了南雅婧的存在，开始不断起哄。

　　 ‘雇佣兵？’

　　 南雅婧怔怔地站在原地，一时出了神。

　　 身为孤儿院院长，她本应该立马出手制止这些孩子们的打闹行为。即使她知道，这完全是徒劳无功，孩子们依然会在私底下拼个高低。

　　 可她想起了不久前了解到的事情，那个原本应当离她，还有这些孩子们，远远的、毫无瓜葛、只供大人们闲谈扯淡的新闻……

　　 她沉默着。

　　 过了一会儿，她朝孩子们伸出了手，温和地笑道：

　　 “孩子们，别乱啦，或许明天，你们的曾爷爷就会回来呢？衣服弄脏了可就不好了，有人会生气的。跟我一起进去、洗手，我们等待晚餐开饭，好不好？”

　　 “好！！！”

　　 孩子们立马停止了起哄，名叫薇薇的女孩也放过了小男孩，并一把将他从地上拉起。

　　 他们聚在南雅婧身旁，迎着温暖的夕阳，纷纷欢呼起来：

　　 “晚饭！晚饭！吃饭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