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司州平静开口：“你很喜欢下象棋。”

　　 他甚至没有用疑问句，平铺直叙，显得格外肯定。

　　 陆念疑惑。

　　 她表现得有那么明显吗？

　　 “我第一次接触。”

　　 有点不好意思，她擦了擦手说：“觉得很好玩。人菜瘾大，霍总陪我一个新手下棋很无聊吧？”

　　 霍司州没承认也没否认，径自从她身侧走过，垂眸洗手。

　　 陆念没料到他这么快过来，没来得及避让。

　　 两人肩膀相撞，亲密地贴合在一起，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她的脸颊似乎也被他的体温给捂热了，心脏跳得更快，她都怕他听到她擂鼓一样的心跳。

　　 忙大步后退，掩饰地问：“我，我表现得太沉迷了吗？”

　　 “没有。”

　　 霍司州勾起唇角，沾着水的修长手指，点在镜子中她的嘴角上。

　　 指尖轻轻滑动，留下透明水痕：“笑得很漂亮。”

　　 说完他擦干净手，扭头出去了。

　　 陆念愣住了，傻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留下的水痕是个向上的笑脸模样。

　　 陆念尝试着扬起唇角贴合弧度，镜子里的自己顿时露出个愉悦笑容。

　　 陆念恍惚中意识到，原来她一直在笑。

　　 怪不得脸颊酸酸的。

　　 在霍家老宅这两个下午，似乎是她人生中最放松的时间。

　　 什么都不用想，只是简单地钓鱼、下棋。

　　 不去考虑身上的负债，养父母的身体，不去想怎么赚钱，又或者担心秘密暴露，被陆妈妈知道。

　　 她从前没有机会这样虚度光阴。

　　 她不敢停下来，浪费每一秒都让她深感压力。

　　 真正停下来，她才突然意识到，原来她还可以这么轻松快乐。

　　 “陆先生。”

　　 老管家的声音传来：“要开餐了。”

　　 “我这就来。”

　　 陆念嘴角扬得更高，清脆应声。

　　 *

　　 霍老爷子毕竟年纪大了，饭后就有些精力不济。

　　 陆念开口告辞。

　　 “这边不好打车。”

　　 老管家道：“我去安排车。”

　　 “麻烦什么。”

　　 霍老爷子疲乏了，半闭着眼睛坐在沙发上休息。

　　 似乎随口道：“司州不是在吗？让他送。”

　　 心头微紧，陆念下意识看向他。

　　 霍老爷子不但没睁开眼睛，反而昏昏欲睡，仿佛微不足道的小事，随口一提。

　　 这可能吗？

　　 陆念没忘记，在爆出她和霍司州桃色新闻的时候，霍老爷子的警告。

　　 下棋也就罢了，让霍司州送她回去，合适吗？

　　 还是说，霍老爷子已经忘了之前的事情？

　　 即使他这几次都慈爱无比，像个寻常老人般和善，陆念也不敢忘记他的成就和身份。

　　 这样的人物，哪怕英雄暮年，也不是好糊弄的。

　　 更何况——

　　 几次相处下来，陆念心里不自觉亲近，已经把霍老爷子当成敬爱的长辈。

　　 不由心虚愧疚。

　　 霍司州神色从容，手臂上搭着西装外套看她：“还不走？”

　　 似乎只有她纠结犹豫，计较着细枝末节。

　　 怕被察觉到异样，陆念不敢多说，硬着头皮跟在他身后出门。

　　 上车后还是满脑子乱糟糟的。

　　 霍司州没急着开车。

　　 看一眼手机，他勾起唇角，淡淡道：“你可以放心了。”

　　 “什么？”

　　 陆念正满脑子乱麻，傻傻张嘴看过去。

　　 样子格外可爱。

　　 想捏。

　　 压下指尖痒意，霍司州示意：“纪家动手了。”

　　 纪家？

　　 陆念忙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她下午太沉迷象棋，竟然没发现好多人给她发了消息。

　　 顾不上看消息，她先打开新闻弹窗。

　　 【纪氏继承人首次亮相，纪大少竟是他！】

　　 抓人眼球的新闻标题，下面是宴会上，纪青澜上台讲话的照片。

　　 纪氏是国内最大的医药器械公司，市值不可估计。

　　 作为纪氏继承人，去当医生就已经够荒谬了，故意开高价药赚提成？

　　 荒唐可笑。

　　 【啊？我没看错吧？这不是黑心医生纪青澜吗？操，他是纪大少啊？】

　　 【疯了吧？纪大少开高价药赚提成？笑死，坐在金山上的人，会为了一毛钱钢镚跟你抢垃圾吃吗？】

　　 【拜托那可是纪氏啊！轻轻松松身价上亿，还用得着赚黑心钱？】

　　 【说实话，纪大少想赚钱，余额放银行里赚利息的钱，黑心医生卖一辈子高价药都赚不到。他赚提成我是不信的。明明这么有钱，有必要为了这点小钱脏了手吗？】

　　 纪氏足够有钱。

　　 有钱到纪青澜不需要拿出证据，网友们就觉得事情荒谬。

　　 纪家既然出售，当然不是那么简单。

　　 又是一串连环出击。

　　 先是许多纪青澜医治过的病人站出来，表示纪青澜在医治期间不但没有开高价药，甚至会主动让他们选择更平价的药物。

　　 紧接着是出来爆料、实名举报的病人们。

　　 跟于秀秀一样，这些站出来的病人家里确实都很缺钱，一个病人几乎拖垮一家人，每个都很可怜。

　　 所以纪青澜私底下，其实一直在捐款补贴他们。

　　 甚至默默帮他们缴纳了部分医药费和住院费，却又不肯告诉他们。

　　 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赚黑心钱的黑心医生？

　　 网络上评论彻底翻转了。

　　 【卧槽卧槽，纪大少这哪儿是到医院体验生活，这纯纯做慈善了吧？】

　　 【我天啊，代入纪大少我心都凉了。匿名捐款，做好事不求名，却被反咬一口。天啊！这些人都是什么白眼狼。】

　　 【纪医生人很好的，尽职尽责态度也好。我都不知道，他们怎么忍心污蔑这么好的医生。】

　　 【心疼纪大少。他突然决定回家继承家业，肯定是被伤透了心吧？那些白眼狼难道就这么逍遥法外吗？】

　　 医患关系本就紧张，这次的事件又太具典型，掀起了轩然大波。

　　 许多人在评论区对纪青澜道歉，还有很多人呼吁对那些举报的人追责。

　　 看着评论区，陆念突然眼眶有些发酸。

　　 她忍不住想起那天纪青澜被泼了满身油漆，站在那里跟她说话的样子。

　　 事情解决了，纪青澜却不再是纪医生了。

　　 点开对话框，想跟纪青澜说些什么，又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她反反复复，斟酌着不知道该怎么措辞。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纪青澜的名字变成了“正在输入中”，然后一条消息弹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