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宇接过灵珏，神识探入其中，片刻之后，他便回转心神。
此刻，他早先的猜想一一化作现实。
姜宇叹气一声道：“卫老，后辈自有自己的机缘，你这又是何必呢？值得吗？”
灵师之法当中，在第二个境界，有一个至关重要的阶段，便是炼出一颗秘种培育出本命灵植。
本命灵植事关灵师日后的成就，潜能越强者往后走的也就越远。
除此之外，不同的本命灵植还有不同的功效，有增幅战力的，有强化血气的，有恢复灵力的，更有帮助破境的……
而卫老给卫昊选定的灵植，便是身前这株净心莲。
净心莲，本是圣药，只孕育在碧波潭洞天当中。
其本株之上诞生的莲子，是圣心丹的主药之一，可助金丹修士破开成就紫府境时稳定心境，度过心魔大劫。
既然莲子都有这种功效了，那一株完整的净心莲又该有何等作用？
只怕能很轻松的帮助修士破开金丹境的桎梏吧。
可惜过往数万年内，丹草阁不乏弟子带出来过净心莲子，但始终都不能在外界将其种植成功。
直到姜宇给卫老的这一株，被他用一丝光阴露浸泡过，孕育了萌芽生机。
那时候的卫老，察觉到了这种希望，便开始了准备。
成功将净心莲培育出来之后，他便让姜宇把卫昊接过来，开始将净心莲转化成灵师所需的秘种。
所谓秘种，便是要以自身血脉洗练灵植，逆反光阴，造就出一颗能承载道法的种子。
卫老自知无法破开金丹境，便将希望寄托在了卫昊身上，为他铺好道路。
而今，这株净心莲已经到了秘种转化的最后一步，不消片刻，便要功成。
只是成功的那一刻，恐怕就是卫老身陨的时候吧。
故而，他对卫老，有此一问。
“咳咳……”卫长老的胸膛像是拉风箱一般高高鼓起，而后快速干瘪下去。
“什么值不值得，先辈们筚路蓝缕，便是希望我等走上康庄大道，轮到我为后辈做事之时，又岂可退缩！”他的脸色突然涨红，一下子激动不少。
卫老偏头，看向姜宇，说出了交心之言：“我那些老友，境遇大都和我类似，破境无望，而这颗净心莲秘种一成，走上灵师之法的修士将有极大概率破开金丹之境，那些人，我信不过。
“但是我也拦不住了，他们有些人多半已经猜到了我要做的事情。
“你不同，你是上品金丹，道心光明，道途通天，往后我不在的日子，可否帮我照拂昊儿一二？”
唉！
姜宇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目光在卫老和卫昊之间来回扫过，一个是垂暮濒死的老者，一个是朝气蓬勃的年轻人。
视线略一模糊，仿佛看到的却是一株参天的大树在为一株幼苗遮风避雨。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吗？
人族当中，古往今来，从不缺大义者。
这一刻，他心中千头万绪。
当然，站在另一种角度，说卫老私心也好，只顾培养自家后辈也罢，他终究这般做了。
牺牲自己，成全后辈。
只是，这发展着，怎么又变成托孤了，老天爷难不成要让他开孤儿院？
姜宇有些怅然，点了点头道：“卫老托付，自无不可，往后卫昊入我灵渺峰之上修行便是。”
“好！好！好！”卫老开怀大笑，不再寻求更多的希冀，只此一条，门中便少有修士再敢欺凌卫昊了。
“老朽无以为报，这《百草经》乃是阁主所传，为今日便赠予你了！”
卫老挥袖扔出一块灵珏，送到了姜宇手中。
“多谢姜师兄收留！”另一边，卫昊拜倒，行了一个大礼。
姜宇默默受下，静静立在一旁，等待着卫老施法。
不消片刻功夫之后，卫老突然体漫清光，精神焕发，满头白发转变为黑色，肆意飘扬。
他身形不再佝偻，脊背挺直，身形健硕，像是回到了黄金岁月。
但见其不断施法，打出最后一道法诀，没入那株妖异血红的净心莲之上。
“喝，成了！”
卫老眼中精光大放，整个人像是一轮燃烧的太阳，不可逼视。
炽烈的清光当中，卫老整个人都在飞速虚化。
“老祖宗！”卫昊跪倒，大声嚎啕，哭声悲切。
“昊儿，莫要伤心，破开金丹境，成就大修士，便不负我的期待！”
卫老含笑的看着卫昊，似乎还想要伸出手臂扶起他。
只是两方还未触碰，卫老已经彻底化作一团朦胧光辉，直接没入净心莲当中。
哧！
前方的净心莲爆发出璀璨的光芒，植株上那些仿若血管的东西在鼓动，而后整颗植株都在飞速缩小。
像是发生了某种退化，那八仙桌大小的莲叶快速缩小，须臾之后只有合抱之圆，继而又化作巴掌之大。
最终光芒一闪，空中便只有一粒赤红如玉的莲子漂浮，不断散发着灵蕴涟漪。
姜宇神识扫过，不由得一震。
这颗莲子，给他的感觉……怎么和圣药莲子类似，有了那种韵味。
不对，它没有承载法则，只是灵性太过浓郁了，浓郁到超越姜宇看过的任何一粒灵种。
这颗莲子和他所得那株蕴有法则的净心莲幼苗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各自身负着突破圣药关隘的必须条件之一。
若是寻来法则之物，培育此种，是否能长出一株真正的圣药来？
片刻之后，他长叹一声，拱手郑重的对着莲子行了一礼：“恭送卫老!”
此际，洞府当中，便只剩下了卫昊和姜宇二人。
“你看看洞府里还有什么收拾的没有，随我回灵渺峰吧。”
“好，多谢师兄！”
……
一月后。
卫老的后事料理完全，卫昊也搬到了灵渺峰上修行。
山巅竹殿之中，姜宇在蒲团中盘膝而坐，身旁还放置着卫老临终化道之前给他的那枚灵珏。
《百草经》！
这是一部灵植师传承，位列天阶极品。
但是通过特殊的方式解密之后，这完全就是一部灵师之法。
也即是丹草阁当代阁主开创的灵师体系修行之法。
“心田、种道……原来如此。”
姜宇心中终于了然，卫老化道之后留下的种子究竟是什么。
那便是能栽种在心田当中秘种。
“阁主究竟是什么境界，竟有如此才情，开创灵师一脉！”
姜宇翻阅完《百草经》之后，心中满是赞叹。
这分明是迥异于炼气、炼体、炼神之外等仙道修行之外的体系，和文道、武道、阵道、符道等不同的修行体系位列同一层次。
当然，灵师之法拢共开创也没多少岁月，比起历经万古，已经成长为擎天巨擘的仙道体系，它无疑像是新生的婴儿，但谁又能说，这个婴儿将来不会成长呢？
光是翻阅这本只相当于真诀层次的灵师功法，姜宇便受益良多，觉得眼界开阔不少。
甚至他感觉，这本《百草经》只是残篇而已，以姜宇修行《万物一气功》、《体书》等天功仙经级数功法的眼光来看，其原本恐怕品级不低。
怎么说，阁主也是元神天人，他所开创的体系功法只怕也是天功一列。
虽然当初见过许枫施展灵师特有的手段，但他还未真正感受过这个体系威能。
想到此地，他呼唤来在灵渺峰上修行的卫昊。
小半盏茶功夫之后，卫昊一路无阻，走进姜宇的竹殿洞府当中。
“峰主召见，不知是何要事？”卫昊恭敬的拜服道。
这一月来，不知有多少老祖宗身前的老友寻上他，都想要从他手中得到那枚净心莲秘种。
若无姜宇庇护，只怕他已经要被那些疯狂的老家伙们吃干抹净了。
“灵师之法，你如今开始修行了吗？”姜宇询问道。
卫昊抱拳回应：“回禀峰主，灵师之法，修行之前需问心，我已经感应到心田之窍所在。”
灵师之法不同寻常体系，它最开始的一步，并非什么吸收感应灵气一类。
而是要修士先感应到“心”的所在，这并非物理意义上的心脏，也非修行意义上的道心。
但是两者之间又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也就是说，常人若想修行灵师之法，最好得是从筑基圆满之后，踏上金丹之路，询问道心，如此方能更加轻易的找到心田所在。
“你准备以何种宝土筑就心田？”姜宇继续询问。
灵师之法，不同于仙道修行丹田、气海、灵台三大秘地，而是打开心田之窍，于此间蕴土辟壤，化作修行根基。
心田非是虚物，可于其中移栽灵植，它甚至可当做一处小天地来看，颇有些紫府境开辟的福地韵味。
根基的好坏深厚，便是和心田当中的土质相关，按照《百草经》上所言，心田的土质可分为四类。
一者是以寻常土质，也便是极上中下四品灵田的土壤，品质自然越高越好。
二便是灵植师培炼的宝土，其中灵蕴强悍者，亦不输于极品灵田的土壤。
第三就是使用某种灵土，以其筑就心田道基，但是使用灵土大多都有属性，后续进阶培育本命灵植，都会受到灵土本身的属性限制。
最好的根基，还是寻得某种息壤，息壤便是能自己生长、膨胀的土壤，能舍却灵师进阶之后培育心田土质的功夫，可塑性极高。
但话又说回来，息壤乃是真正的结丹灵物，世间可谓少有。
姜宇上一次见闻此物，还是在内门大比之上，宗门设下的三大顶级灵物奖励。
其中之一，便是那五色息壤！
最终，那团五色息壤被阁主的后裔许枫赢下。
只怕那五色息壤早已经被许枫炼化入自己的心田当中了。
“是老祖宗留下的宝土黑脂壤！”
卫卫昊摸了摸心口，即使老祖宗不在了，但他留下来的东西，仍旧在帮助他继续前行。
姜宇点了点头，他知晓此物，当年进入化麟峰之时，卫老便展示过此物，那种宝土品质不啻于极品灵田，也是顶好的筑基之物。
“接下来你如何打算？”姜宇继续追问卫昊。
卫昊说：“我想先继续修炼着，等到下一次内门大比看看门中是否奖励息壤一类的结丹奇物。”
灵师之法并非说心田上炼化的宝土一辈子都不能改变，往后若是寻得息壤，一样能够改善根基，这便是最让姜宇啧啧称奇的地方。
须知仙道体系，要想改换根基，可没那么容易。
“如此……也好，你先下去吧。”姜宇点了点头，他又追问道：“哦，对了，你的黑脂壤够不够铺满心田？若是不够，我这洞府外还有极品灵田，你自可去取些土质。”
卫昊拜谢道：“承蒙峰主关心，老祖宗留下的宝土，足够我修行所用了。”
姜宇默默看着卫昊一步一步离开峰顶。
他想到了灵师之法往后的修行方式。
开辟出心田之后，等待宝土铺满心田，便能栽下秘种，开始灵师之法第二阶段的修行。
往后更是能将灵植炼化成秘药，栽种在心田之上，种种灵植化作的秘药效果也不尽相同，最终展现出迥异于仙道修士的力量。
“唔，看这修行的样子，似乎和仙道体系没有冲突，也不知此道潜力如何。”
他的目光落在身旁那枚灵珏之上，眼光闪烁。
这门修行之法暂且束之高阁吧，他目前还用不上。
姜宇起身，一挥衣袖，打开洞天雏形的通道，一步踏入其中。
“阿飘，过来！”姜宇招手，对着在药园当中游荡的阿飘呼唤道。
咻！
一道绿色的流光从某株药王之上激射而出，飞到姜宇身前停下。
此刻的阿飘，已经有姜宇小半个身子高。
“主人，何事？”
阿飘懵懂的传出神念询问。
没错，时至今日，阿飘已经孕育出了完整的灵智，能和姜宇进行神念沟通了，不再只是单纯的表达情绪波动。
到了这一步，认字也认得差不多，该让它开始熟读丹经，培育成丹灵了。
“没啥，来，开始学习了。”
姜宇咧嘴一笑，掏出了记载有《百草丹经》的灵珏，放在了阿飘胖嘟嘟的小手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