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朝鲜事务的难度
“现在我才知道，毛文龙为何抓着辽民不放了。”
“他是把这些人看成自己的子民，想要自己开国啊！”
和毛云龙交流之后，洪承畴向鹿善继感叹道。
鹿善继比他来得更早，同样也有这个认识，说道：
“若是以前，单凭这个想法，毛文龙就是死罪。”
“但是陛下有意分封，让朝鲜君臣分封实力派抵挡建虏。”
“毛帅这个想法，自然也算不上什么了。”
“反正都是朝鲜的土地，分封给谁不是封。”
“丁卯之役就是一月开始的，当时王之臣和袁崇焕的督抚之争闹得正凶，哪里顾得上援助朝鲜？”
“朝鲜君臣，只会逃往江华岛。”
“必须有毛帅的东江镇这样的兵力，才能抵挡建虏。”
“还辩称‘奴兵十万掠鲜、十万居守’，难以捣巢，拒绝派遣兵马逼迫建虏回援。”
洪承畴闻言点头，说道：
“民心可用！”
“毛帅再怎么说也是大明将领，还更可信一些呢！”
“后来掌握辽东大权后，也因为想要和建虏议和，拒不执行朝廷支援毛文龙的命令，只派了纸上之兵佯装增援。”
“洪总督可要知道，现在建虏军中，还有朝鲜火铳手。”
鹿善继闻言苦笑，说道：
“话是如此，但是如今的朝鲜君臣，和毛帅并不和睦。”
“实际就是放弃清川江以北地域，撤销清川江以南防御。”
袁崇焕就是为了议和，故意阻拦满桂等人增援。
“确实民心可用！”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袁崇焕为了和建虏议和，竟然做过这么多事情。难怪宁锦大捷后，他反而被认为暮气难鼓撤职。
唯一可虑的是，没有一个中坚，单靠他们骚扰，可挡不住建虏。
说着这些事情，鹿善继看着已经听呆了的洪承畴，又说道：
“单单这样也就罢了，袁崇焕为了议和，甚至派徐敷奏等人，趁着东江镇粮饷断绝、人心不稳之时，招募走两万壮丁。”
鹿善继闻言苦笑，说道：
“这件事有点复杂，还和袁崇焕议和有关。”
这是把丁卯之役的责任，推到毛文龙身上。
丁卯之役中毛文龙的表现，可是称不上好。打了败仗就逃往皮岛，让朝鲜君臣如何相信？
甚至，朝鲜国王还在罪己诏中，把援助毛文龙而压榨百姓列为四大失政之一。
“袁崇焕早就收到了建虏要攻朝鲜的消息，但他推脱说认为毛帅能像他在宁远一样击退建虏，只派了一千多水兵支援。”
“有崔孝一、郑凤寿等义兵首领，联络毛帅牵制建虏。”
如果以议和为出发点，那就一切都能解释了——
“以抵御建虏的名义把清川江以北分封给毛帅，难以让朝鲜君臣信任啊！”
因此毛文龙和朝鲜国王之间，其实有一段蜜月期。
皇帝这個态度，他在应对毛文龙时就好办了。
这些义兵首领，单个看实力不强，但是每个带几百人，合起来能有效骚扰建虏。
这时，鹿善继又道：
“但是去年建虏入侵时，毛帅的表现并不好。”
表达着对朝鲜君臣的鄙视，鹿善继道：
“但是朝鲜民众，在建虏劫掠和强制剃发之下，却是奋起反抗。”
“当今朝鲜国王曾说：我国之忧在于毛而不在于奴也。奴之忧缓，毛之忧急矣！”
朝鲜君臣也担心建虏再次入侵，想让人顶在前面。
“去年毛帅进京，向陛下哭诉此事后。陛下说八旗兵力连十万都不可能达到，认为袁崇焕夸大其词、为了议和不顾朝廷命令、故意破坏对建虏的作战，判定此人不可用。”
但是好景不长，当今朝鲜国王的地位稳固后，对毛文龙的忌惮，要更高于建虏。
他这次出使的任务之一，就是册封光海君为光海伯，把济州岛分给他做领地。
“毛帅也因为此，在丁卯之役中表现很差。”
“并且命令孙督师，清理辽东议和派。”
也难怪皇帝不敢在辽东启用这个人，甚至要在辽东军中，全面清理议和派。
“他们怕毛帅夺权，更甚于建虏入侵。”
洪承畴点了点头，认同了这个说法。
但他所谓的癸亥反正，在大明争议不小。有关他是否篡位的争议，在大明争论很激烈。
后来出于联鲜制奴的战略，大明才在毛文龙的建议下，承认了朝鲜国王的王位。
“若要朝鲜君臣断绝和建虏的关系，必须向他们证明大明能保护朝鲜。”
“如果分封出去，这些人在守土时，自然更加尽力。”
但是当今朝鲜国王和他推翻的光海君一样，对大明其实是中立态度。只是因为他打着反对光海君私通后金的旗号上台，所以表面上对大明更亲近。
“当时辽东督师是王之臣，他和辽东巡抚袁崇焕因为议和的事情争论激烈，去年二月初二被解任回部。”
“朝鲜兵马，面对建虏是不堪一击。”
“要让朝鲜君臣真正服从大明，而不是表面臣服、其实内心忌惮。”
洪承畴听到这些，感受到朝鲜事务的复杂性。
想着丁卯之役中毛文龙的表现，洪承畴道：
“陛下让我们担任驻朝大臣和驻朝参赞，除了为毛帅筹集粮饷之外，还要解决这问题。”
朝鲜如今表面上臣服大明，很多人对万历年间的援朝抗倭也是心怀感激。
所以在丁卯之役时，建虏一提出讲和，朝鲜君臣就立即答应。双方结为兄弟之国，朝鲜向后金输岁币。
甚至，洪承畴还想到了去年看过的朝廷邸报上，袁崇焕在宁锦之战中的诡异表现。
所以洪承畴想到了毛文龙的东江镇，说道：
“若要抵御建虏，分封得太散可不行。”
洪承畴听到之后，一时目瞪口呆。
“去年丁卯之役，朝鲜君臣采取清北清野之计。”
想让他把清川江以北封给毛文龙，可不是容易的事情。
如果这件事能顺利实行，给毛文龙索要一块领地，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件事情，鹿善继作为孙承宗曾经的左右手，从孙承宗那里尽知。
洪承畴等人的任务，就是把朝鲜彻底拉回大明这一边，断绝他们和后金的联系。
“陛下正是觉得民心可用，所以让毛帅选取地方实力派分封，用他们把建虏和朝鲜隔开。”
可以说，如今的朝鲜，其实是首鼠两端，一方面臣服大明，一方面臣服后金。
先前被他顶走的辽东督师王之臣，又回到了辽东，还兼任辽东巡抚，直接督抚一把抓。
旁的不说，袁崇焕为了议和做出这样的事，还关联到建虏和朝鲜的丁卯之役。
这让大明如何指责朝鲜：说他们不该和后金议和、向建虏输送岁币？
洪承畴第一次觉得，说服朝鲜君臣有困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