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6章 邹忌鼓琴
齐公田因齐还念着虞娟之的好,他决定亲自审问一次,将这件事弄个明白。
虞娟之再一次见到了齐公,哭诉于君前:“妾有罪。妾闻经瓜田不蹑履,过李园不正冠,妾不避嫌而推荐北郭先生,此罪一也。”
经过瓜田不蹲下系鞋,过李子园不举手扶正帽子,主要目的就是要避嫌。至此,“瓜田李下”这个成语就此诞生。
“妾闻寡妇哭于城下,城墙为之崩塌。亡国之士叹于街市,市为之罢。可见诚信发内,可以感动城市。妾之冤枉如此清晰,每日独号于九层之内,却未引起任何反应,可见妾心不诚,此妾之罪二也。”
虞娟之这种反语式的认罪,让田因齐听了默然不语。他觉得此中必有隐情,不然这个小女子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在一国之君面前用讥讽的口吻讲话。
虞娟之继续道:“既有污名,而加此二罪,义固不可以生。之所以偷生者,只为妾之污名没有得到洗白。”
“妾既当死,不复重陈,然愿劝诫大王,群臣之中,破胡最邪。王不执政,国殆危矣。”
虞娟之宁愿拼却一死,也要将指证破周胡误国,这种贞烈性格令齐公田因齐颇为触动,他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田因齐挥挥手,令人将虞娟之押了下去。
就在此时,寺人呚室报告:大夫邹忌求见。
齐公田因齐十分反感大臣们的劝谏,于是板着脸道:“寡人无暇,不见!”
寺人迟疑了一下道:“邹大夫抱琴而来,口称向君上请教琴理。”
田因齐浑身的艺术细胞,特别喜欢鼓琴,经常放言:没有人比寡人更懂鼓琴!
这一次,邹忌突然开了窍,来和自己讨论琴理,那就让这小子进来吧,寡人用至高无上的琴技震惊死他!
齐公田因齐并没直接接见邹忌,既然邹忌来请教琴理,那么就将他先晾在右室,而田因齐则焚上一炉好香,净手之后,开始在正室之中施展自己的琴艺。
田因齐端坐在琴前,凝神屏气,一丝不苟,他的手指轻轻抚过琴弦,如同微风拂过湖面,琴弦之上泛起层层涟漪。
琴声时而低沉悠扬,如潺潺流水,沁人心脾;时而高亢激昂,如万马奔腾,震撼人心。
田因齐指法娴熟,技巧高超,特别是他将全部的身心倾入琴中,使琴声有了充沛的感情,确实是战国一顶一的鼓琴高手!
田因齐沉浸在音乐的海洋中,如醉如痴,不能自拔。
突然一阵清脆的击掌声打破了田因齐的音乐幻境,邹忌从右室推门而入,一边击掌,一边高声喝彩:“善哉鼓琴!妙哉鼓琴!”
齐公因齐勃然大怒,他十指迅速划过琴弦,发出一阵肃杀之声。指尖离开琴弦的同时,重重地按在了剑柄之上。
“邹忌!尔只看到寡人之面,并未细察寡人鼓琴之全过程,何以知寡人琴技之善?说得出来,饶尔不死。说不出来,哼!”
邹忌不慌不忙地走上前来:“智者臣于右室,忽闻天籁之音,听之耳聪目明,神清气爽,如此琴技,列国诸侯无出其右者,舍君上其谁?”
田因齐心中窃喜,但依然保持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孔,冷哼一声:“狗屁不通!”
邹忌继续解读琴音:“君上之琴声,大弦沉缓如春温之气,明君之音也;小弦高亢而清亮明快者,贤相之音也。”
田因齐面色见缓,邹忌听得仔细,解读得也还恰当,且听他接下来如何继续解释。
“君上鼓琴之时,勾弦之有力,松弦之舒缓,就像一国之政令,赏罚分明;琴声和谐,大小相益,各种声调互不干扰,犹如四季轮回一般协调默契。”
田因齐面色缓和了下来:“邹忌,汝亦算是懂些乐理。”
邹忌更进一步:““何止是乐理如此,治理国家、安抚人民之道俱在琴音之中!”
田音齐见邹忌又将如此美好的音乐往治国理政上扯,顿时又满脸不悦:“邹子谈论五音之道,相信无人可相比拟,然治国安民之道,焉能在此丝弦桐琴之间?”
邹忌侃侃而谈:“君上之琴声复而不乱,井井兮有其条理,恰如治国安民,政令昌明,四时得序,风调雨顺;琴音连贯轻快,恰如君臣一体,配合得力,国家得安,百姓乐业。治国犹如鼓琴,该缓则缓,宜快则快,清浊得当,抑扬相济,方能赏心悦耳。故臣言:琴音调而天下治。”
齐公田因齐被邹忌的一番理论折服了,从中也悟出了许多治国理政的道理。治理国家的窍门,就如自己彭琴一样,有着相同的道理。
田因齐缓缓地点点头:“邹子之言,善!”
田因齐命人撤掉古琴,请邹忌入座,开始继位以来正儿八经地谈论国是。
邹忌如实反映了当前齐国内外交困的局面,提出了自己对振兴齐国的政治见解。君臣二人挑灯夜谈,直至深夜。
第二日,久不临朝议事的齐公,早早上朝,登殿议事。
他首先赦免了虞娟之,并听众她的劝谏,召北郭先生入朝为官。
虞娟之含泪谢过君上,不白之冤终于得伸。齐公田因齐问其何所求,虞娟之只愿回归山林,远离朝堂是非之地。
于是齐公对其进行了重重封赏,放她出宫去了,并将这位奇女子敢于为国死谏的故事流布天下,号召人人为了国家提出建议。
周破胡见状,心中不安,但想到齐公平日对自己的宠信,也未作多想。
接下来,他召见即墨大夫:“自从大夫到了即墨,寡人这里对大夫的毁谤之词从未断过。”
周破胡闻言心中得意,看来君上要对即墨大夫下手了,我这些日子以来的劳神费力的谗言终于要起作用了!
即墨大夫也吓得心中怦怦乱跳,正欲解释,齐公摆摆手,制止了他,然后继续说道:
“然而,寡人派人视察即墨,荒地俱得开辟,人民自给自足,官府无诉讼之事,诸侯不敢觊觎,东方得以安宁。”
满朝大臣惊讶地望着齐公,看来咱们这位君上还不糊涂啊。
而周破胡却被这个反转惊到了,心中隐约有不安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