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豆下锅的时候,洪铁柱渐渐安静了一些,但他的眼神依旧有些木木的,看来,他还在另一个世界彷徨着。夜已经深了,巷子里围观的邻居渐渐散去,只有张五等几个精壮的男子留在院中,以防不测。
丁希睿来到大嫂面前,握住她的手,问道:“大嫂,您说大哥白天去了山里?”
“是,连着几天下雨,家里的柴没了。”大嫂说着,又抹了一把泪。
“除了木柴,他还带了东西回来了吗?”丁希睿接着问。
“别的东西?”大嫂走向院里的柴堆旁,看了一圈,“没有啊,他把这些东西放下,就进了屋,没说带别的东西,进屋没过多久,人就疯癫起来……”
“那他是自己去山上的吗?有没有人和他一起去?”
“好像是和隔壁巷子的老黑。”
大嫂直起身子,指了指院门外。
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巷子里响起——是巡街之人来了。
“这么晚了还在闹,怎么回事?”
“是童大叔吗?洪铁柱病了,大夫正给瞧着呢。”张老五走到他面前,拱了拱手,说道。
“病了?”
“是,您看看。”张老五引着他进门查看了一番。童大叔摇了摇洪铁柱,但对方毫无反应。
“哎,这是被下了毒,还是吃了啥东西?已经夜禁了,抓不了药,能救得过来吗?”
“大叔,虽然现在病因不明,但已经催了吐,锅里正煮着绿豆汤,让洪大哥喝一些或多或少能解一些毒。”林明轩解释着。
“那就行,先把命救回来。对了,一会儿你们不要随便乱跑,万一被抓住了,挨一顿打都是轻的。”
“拜托童大叔给行个方便,林大夫出来一趟是救命的。”张五哥请求着。
“没问题,忙完了就跟着我走。”
院门刷地一下被打开,一个满头大汗的小伙子喘着粗气喊道:
“不好了,老黑也疯了,大夫在吗,快过去看看!”
“什么?”林明轩快步跑出屋子。
“张五哥,这院里留下两人,等绿豆汤煮好了,让洪大哥喝下去,其他人跟我走!”他急急嘱咐着。
“年轻人,你慢些!”童大叔举着灯笼跟了上去,“你们都跟着我。”
“好,谢谢大叔。”
两个年纪略大些的男子留下,其余人一同来到老黑家。
那老黑,正举着菜刀在院子里乱舞,老黑的妻子缩在厨房门口,瑟瑟发抖。
“林大夫,这怎么办?”几个壮汉见状,都不敢上前。
“靠近不了就先用棍子把他的刀打下来。”丁希睿说道。
“好。”
张五蹿到老黑背后,取了他身后的晾衣杆。
“让我来。”丁希睿接过晾衣杆,使出学过的几招剑术,在老黑的胳膊上迅速点了几下,老黑手一抖,菜刀跌落在地。
几个壮汉立刻将老黑扑倒。
依然是催吐、导泄、解毒,那边的绿豆汤煮好了,一个大哥分了一半端到这边来。
“林大夫,老洪喝了绿豆汤,好像困了,躺下睡着了。”他说道。
“好。让大嫂多准备些温水,每隔半个时辰就喂下去一些。”
“好。”
而老黑仍然满是力气,喝了盐水和糖水,满院子乱转,咿咿呀呀叫着,只是不再拿东西乱砍了。张老五跟在他身后,催着他去茅房,又给他灌了两碗绿豆汤。他的妻子哭肿了眼睛,嗓子都哑了。丁希睿在旁安慰着,等她稍微冷静下来,立刻开始问问题。
“大嫂,老黑哥今日去山里,可有带东西回来?”
“他带了木柴……哦,对了,还带了些烤蘑菇让我吃,但我胃疼,就没吃。”
“烤蘑菇?在哪里?”丁希睿抓住了她的胳膊。
大嫂吓了一跳,哆嗦着指了指外面:
“在厨房的布袋里。”
丁希睿拿起一盏灯,起身就往厨房走,果然,厨房的案板上有一个小布袋。她一把抓过布袋,带到林明轩几人面前。
“老黑吃了这个。”丁希睿说着,把袋子里的东西全倒在桌子上。
陈皮举着灯靠近,童大叔突然喊出声来,“这不是‘发疯伞’吗?哎呀,怪不得!”
“发疯伞?吃了就发疯吗?”张五哥和另外两个男子俯身细看,虽然好奇,但都没敢拿。
“我家以前住山里,我家祖母经常警告我,山里的蘑菇不能随便乱吃。有一次,我打猪草,不当心混进去一些‘发疯伞’,结果猪吃了,闹了一夜,连猪圈都拱烂了……他们俩肯定以为这东西是什么山珍,烤了吃了。”童大叔说着,摇了摇头。
丁希睿从袖子里掏出手帕,拿起了一个“发疯伞”细细看着,因为已经烤过,加上光线昏暗,完全看不出是个啥。但它的表面上有一些凸起,不似平常吃的菌菇,都是光滑的。
“没错,这东西有毒。”林明轩辨认了出来,点点头,脸上一喜,“陈皮,你过来!”
“姑爷,您说。”
“等明日一早开了市,就去医馆拿安神丸送来。”
“是。”
“哎!这老黑和老洪,怎么这么馋?不知道是啥就敢随便吃。”张老五揉了揉额头。
在院子里打转的老黑,渐渐疲累,原地一躺就睡了。林明轩探了探脉,已经平稳了不少。众人合力将他抬到床上,老黑的妻子连连感谢。
“大嫂,辛苦你守着,夜里多给他喝温水,你家若是有绿豆,再熬些绿豆汤给他喝也行。”
“好,谢谢大夫。”
林明轩几人又赶回洪铁柱家,确认了洪铁柱的情况,这才跟在童大叔身后,回了家。街上黑漆漆一片,巷子里院门紧闭,偶有一声犬吠,似乎所有人都已经进入了梦乡。
连番精神紧张,几人都疲惫不堪,从暖水釜里倒了一壶水,丁希睿瘫坐在椅子上。
“这是我们第一次出夜诊吧。”她问道。
林明轩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对呀,我们出来后,这是第一次。以前在家时随父亲去过几次。”
“小姐,我好困,我先睡了。”
“我也是……”
陈皮和半夏拖着双腿,回了房间。
丁希睿也困了,但她还记挂着让老黑两人发疯的毒菇。
“那个‘发疯伞’到底长什么样?”
“浅黄色,和鸡枞菌有点相似,但你也看到了,它的表面有很多白色凸起。至于什么名字,医书里没见过,都是百姓叫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