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牛小犇上门拜年,他神采奕奕,穿着厚棉袄,仍然能看出健硕了不少。他带着大大小小的礼盒,堆满了一张桌子,笑着向丁希睿讲最近的趣事。
“牛夫人不限制你出门了?”丁希睿问。
牛小犇挠了下头,白生生的脸泛着微微的红,“先生说,我读书读得越发好,文章也写得不错,娘就不再说什么了。”
“那就好。”
丁希睿拿起他的减重书册翻看,发现他几乎每日都会绕城走一圈,有时还会去城外,运动量相较以往多了很多。
“丁大夫,城外河里的鱼很鲜,每隔两三日我就去一趟,直接拎回来交给厨房,做成鱼汤实在是太香了。听说青龙寺附近的野菜长得很好,等开了春,我想去挖……”
“好啊,只要想做,就去试试。”看着这个慢慢变化的孩子,丁希睿由衷开心。养尊处优的人,需要亲自发现生活的乐趣。
“丁大夫,其实,我在学堂交了两个朋友。”牛小犇接着道。
“嗯?”丁希睿合上书册,饶有兴味。
牛小犇站起身来,脸上的红晕更明显了:“他们和我差不多,也想减重。”
“可以呀,明日带他们去医馆就好。”
“多谢丁大夫。”牛小犇露出笑容。
第二日,果然有人上门来,不过,不止两人。三个壮实的小公子以及两个胖胖的姑娘在家人的陪伴下依次坐下,前厅装不下,丁希睿带他们去了后院。牛小犇热心地帮忙搬凳子,跑前跑后都没有大喘气,其他孩子的父母见状,心中升起了一股希望。
丁希睿问诊,林明轩把脉,五人中,一个小伙子油光满面,他家是屠户,从曾祖父辈开始就卖肉,每一代都壮实。到了他这里,家中儿子多,不需要他练就宰杀本领继承家业,他被娇养,大鱼大肉不断,随着年龄增长,身材越发圆滚,脸上都是痤疮,比原先的牛小犇更甚;另外两个小伙子看起来与现如今的牛小犇差不多,但虚汗出个不停,不是壮,而是虚;两个姑娘肝郁脾虚,一个长期被家人责骂,另一个不怎么说话,一直低着头。
“你们组一个团吧。”丁希睿道,“小犇,你做队长。”
“队长?”
“对,你每日出门,带上大家去城外转一圈,到河边、山脚下走走。”
“好啊。”旁边的父母们先表示赞同,“跟着牛少爷准没错,眼看着他一天天变化了。”
牛小犇的脸再次泛起红晕。他前些日子在城里走,简直就是行走的减重广告。
林明轩开药,定针灸方案,丁希睿做饮食单子,第二日开始,这个减重团便行动了。牛小犇从家中出发,先到东坊领上人,而后穿过大街去城门口,一行六人,后面跟着几个随从,十分引人注目。
有牛小犇这个队长在,丁希睿十分放心。他们的家境都很不错,她没有客气,诊费收上一波,掌柜大叔打着算盘,乐呵呵地入账。
初六,丁希睿和林明轩出发去兰县,安家的马车还是跟在后面,不同的是,里面没有安雨墨,只有小芹。
初十,牙行开张,先从兰县县城的小活计介绍开始做起,岳灵带着阿竹和阿禾跑遍了兰县全城的铺子和大户人家做宣传,两个小厮每隔一段时间就请上衙门的小新,去兰县四处的村庄打听情况,到牙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正月一过,茶园和果园开始招人,城中大杂院的壮年劳力都被雇佣,好些妇人也被雇走去给男人们做饭。留下来照看老人和孩子的也不吃亏,有其他人付照看的钱。“白之茶”的孟老板推荐了经验老到的师傅,李行简舍得花钱,千里迢迢请人来去山里指导。
这日,一男子进牙行来,说自己身手了得,想找个大户人家做护卫。
“这……恐怕不太好找。”齐管事直言。
“为何?”
“人家看家护院的第一个要求是忠心耿耿,都是用久了的人,几辈的人,不会轻易雇新人的。”
“那……还有其他活吗?”男子面上不悦。
“不远处的米铺缺一个库房的伙计,我看你身板不错,要不要去试试?”
“还有其他的吗?”男子有些不耐烦了。
“种果树,要去吗?”
“就没有更好的?”
“你以前是做什么的?”岳灵问。
“我……”那人支支吾吾,“我做过护卫。”
“这位公子,你家住何处?”齐管事接着问。
“谁还不是兰县人呢,我此前在齐州做事。”那人说着,从胸口拿出一张文书。齐管事打开一看,脸色变了变,但只是一瞬间,岳灵瞟了一眼,偷偷给阿竹了一个眼色。
“公子,你请坐,我再看看有没有别的活,让你去背背扛扛,的确屈才了。”
那人坐下,阿禾给他端了一杯茶。茶还没喝完,凌俊生来了,那人见他穿着衙门的衣服,捏住了手里的杯子,将脸转向一旁。
“齐管事,岳管事,衙门缺个杂工,找到合适的人了吗?”凌俊生大踏步走来。
“有三个人,您看看哪个合适?”岳灵招呼他进来,摊开一个书册给他看。凌俊生假装翻了几下,忽然转过头来。
“这位公子看着不凡,要不要来衙门当捕快?”
“不必了。”那人的眼神闪烁。
“到衙门当差的机会可不多。”凌俊生说着,坐在他身侧。
“多谢,真的不必了,我该走了。”那人放下茶杯,起身就往外走,两个衙役突然出现在门口,凌俊生则紧跟在他身后。
室内的空气如凝住了一般,门口的两个衙役两手握住刀柄,手心有些微微出汗。
“公子,我们坐下好好谈谈如何?”凌俊生的声音响起。
“着火啦!”那人大叫一声就往外冲,门口突然冒出一个绳子,那人根本跑不出半步。凌俊生将人扭起来,死死抵在墙上,一衙役拿绳子捆住他,另外一人从他胸口取出文书。
“公子,你这些年去哪里了?这个文书是前刺史府的东西,他早就倒台了,你不知道吗?”
“放开我,我什么都没做!”
“什么都没做你跑什么,跟我去衙门再说吧。”
凌俊生将人带走,齐楚和岳灵都吓得不轻。
“多亏你警惕!”岳灵道。
“应该的。”齐楚坐下来,倒了两杯茶,“那人估计在哪个旮旯里缩了几年没出门,不知道这天下早就变了。”
“齐管事,这样的事情多吗?”
“不多,伪造身份文书很麻烦,见多了,一眼就知道有问题。”齐楚喝了口水,“岳夫人,你识字多,见多识广,一看那印章就反应过来了,真了不起。”
“也没什么,前两年的事闹得大,我恰好知道。”岳灵拿起杯子,也喝了一口茶。两人有些后怕,那人身材魁梧,要是在铺子里搞一番破坏他们可承受不住。
洛城县,丁希睿已经在忙学院招生的事情了。学院门口剪了彩,郑家的各个书局和铺子门口都摆了招女学生的牌子,安家酒楼门口也放了两块,几日后,陆陆续续有人带着自家姑娘去学院问询,半信半疑的有,看热闹的有,但是,没人报名。
傍晚,丁希睿几人蹲在院子里,愁眉苦脸。
安雨墨捡起一根树枝划拉着地面,“学费根本不贵,做出来的东西拿出去还钱,还能抵学费,这么好的事情怎么没人来呢?”
“新的东西出来,都会观望一番的,再等等。”郑诗慧倒没那么着急。
“雨墨,秦师兄不是说会让秦家妹妹来吗?怎么不见人?”丁希睿道。
“他最近忙……说明日过来。”
“到底来不来?”
“来……吧……”
“嗯?”丁希睿狐疑。
“终归是要听长辈的,秦家妹妹已经在说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