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牢里光线昏暗,吴阿名的囚室在最里面,秦晓峰带路,引丁林二人进去。
吴阿名脑袋上还有些血迹,蓬头垢面,蜷缩在墙角,正在咬稻草。
“吴阿名!”林明轩忍不住喊道。
吴阿名抬起眼睛看了看,见到丁希睿在旁,冷笑了一声。
“小娘子,原来你没死。”
“闭嘴!”林明轩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很肮脏。
“哈哈哈哈,成王败寇,我认了。十八年后,老子还是一条好汉。”
“哼,成王败寇,就你这样的小人,不要侮辱‘寇’。”丁希睿厉声道。
“哈哈哈哈,小娘子,没想到你还挺厉害,之前的样子都是装的吗?果然,有钱人都是骗子。”
“请你好好想清楚,是你将我掳走了,你是要害我性命之人,你才是恶人,却还好意思说我是骗子。”
“哼~”吴阿名又冷笑一声。
“吴阿名,你与叶家有何冤仇,为何要出言诬告,害得叶家家破人亡。”林明轩问道。
“你是何人?”吴阿名扭过头,看向林明轩。
“我问你,你与叶家有何冤仇?”林明轩吼出声来。
“叶家将我赶出家门,害得我没有生路,诬告?谁知道那姓叶的到底有没有贪污。”
“你定是做了不轨之事,不然,叶家平白无故为何要赶你?”
“不轨之事?哈哈,我只是想拿个无关紧要的小东西周转一下罢了,亏我多年来勤勤恳恳,像伺候大爷一样伺候那些破花破草。他们竟然一点都不念我的功劳,直接把我赶走了。”
“你无耻!”林明轩一拳砸在了柱子上。
“不,叶家被很多人盯上了,那么多当官的都想让他去死,根本不关我的事,我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
“混蛋!”
“你怎么这么生气,你是何人,是叶家的亲戚?”吴阿名笑道。
“他是谁,你不配问。”丁希睿说道。
“吴阿名,我听说你染上了赌瘾,恐怕当时是欠了赌债被人威胁了吧。说到底,你不过是个工具,是个甘愿被别人利用的贪生怕死之徒。”
“我要活着,有何过错?”吴阿名伸直了脖子。
“你的命,是命,别人一家就不算吗?”林明轩气急了。
“他们享了那么久的福,差不多了。”吴阿名又玩起了手边的稻草。
“你无耻!”林明轩恨不得冲进去,狠狠打他一顿。
“吴阿名,你明知是诬告,明知是恶行,却不去揭发,而是服从恶人,甘愿成为其帮凶。无耻鼠辈!”丁希睿也满腔怒火。
“不是,我不是!”吴阿名叫起来。
“你不思悔改,不奉养母亲,利用母亲行讹诈之事,当着父亲的面劫掠他人,你根本不是人!”丁希睿继续说道。
“不,她本来就快死了,再花钱也是浪费,是浪费!”吴阿名被戳到了痛处,扯着嗓子辩解。
“你逃避责任,把所有的错都怪在别人身上,请你好好想想,若你没有一点错处,为何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何德何能,为何别人要处心积虑害你?”丁希睿提高了声音。
“若我有权有势,谁能动我,你们就是欺负我没权没势!”
“街上的贩夫走卒,哪一个是有权有势的?放眼这洛城县,又有谁天生就有权有势?就算是有权有势,也不该行此恶毒之事!”丁希睿一掌拍在监牢的门上,震得整条胳膊都有些疼,林明轩见状,赶忙拉开她的手。
“吴阿名,你醒醒吧,想想自己的问题,不要再逃避了。若你还要继续逃下去,等待你的,只会是地狱。”
丁希睿说完,挽起林明轩的胳膊,大步走出牢房。
不远处,秦晓峰听得目瞪口呆。个头小小的普通女子,怎会有如此气势?
“多谢秦大人。”牢房门口,丁希睿和林明轩向秦晓峰行礼感谢。
“二位不用客气。”秦晓峰回了礼。
“少夫人刚才的一番话,如雷贯耳,秦某佩服。”
“不敢,秦大人谦虚了。”丁希睿笑了笑。
与秦晓峰告了别,丁林二人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世上真有这么恶的人吗?完全不讲道理。”林明轩还沉浸在愤怒中,没有出来。
“也许他本来不是这样的,但是遇到了坏人,才一步步沉沦至此,执迷不悟。”
“我知道,就算没有他,也会有别人出头,叶家逃不掉。但看到他的样子,我真的好恨。”
“不值得。”丁希睿轻轻地拍着林明轩的背,安慰他。
林明轩叹了口气,说:“不过,秦捕快刚刚说得没错,你刚才真是很有气势,我反而很不像样子,被愤怒冲昏了头脑。”
“有愤怒,就表达,向着正确的方向发泄,一点都不丢脸。”丁希睿摸摸他的脸。
“还好有你。”林明轩握紧了她的手。
这一日,林老爷收到了一封来自齐州的信,信中说,诬陷叶家的罪魁将于十月初斩首。林老爷将信拿给了林明轩。丁林二人收拾行囊,赶往齐州城。
齐州城有两三个洛城县那么大,马车进了大街,人生鼎沸,比得上洛城县最热闹的时候。
一路颠簸,加上本来就没有恢复好,丁希睿疲惫不堪,但她自己坚持要跟来,她不能喊累。
“看吧,就说让你待在家,不听,非要跟来。伤口还疼吗?”看着她的样子,林明轩有些揪心。
“此前不是说好要一起来祭拜爹娘的吗,我不想失礼。伤口已经不疼了。”丁希睿嘟囔着。
“哎,真是拿你没办法。”林明轩伸出手,帮她理了理头发。半夏赶紧向窗外看去,假装什么都没有看到。
“父亲说,可以找他的朋友帮忙。不过我想,我们还是先去客栈住下吧,等忙完了再去拜见他,就当是替父亲问好了。”
“嗯,我觉得这样很好。”
两人达成了共识。
“南星,知道客栈的方向吗?”林明轩撩起帘子,问道。
“少爷,刚刚我打听了,就在前方不远。”
“好。”
几人去的,是林老爷当年来齐州城学习时经常住的地方。下了马车,一抬头,见大门上方的匾额上刻着四个大字:
“闻香下马。这个客栈的名字挺特别的哦。”丁希睿说道。
“嗯,估计是他们家有招牌菜或者好酒。”
“如果雨墨过来,一定很兴奋。”想起安雨墨,丁希睿心里一阵哆嗦。去监牢里见吴阿名的那天上午,那家伙火急火燎跑来,抱着她就哭,吵得她脑袋疼,但她心里觉得幸福而感动。
有友如此,夫复何求。
“那我们就多吃一些,回去说给她听。”林明轩笑了。
小二跑了出来。
“几位客官,要住店吗?”
“对,我们的马也需要喂。”
“好嘞,几位先请进。”小二满脸堆笑,然后冲门里喊道:“小米,帮客人把马牵到东院。”
一个叫小米的伙计跑出来,拉着马车离开了。
客栈不算大,两层楼,十来个房间,楼梯的木头已经有些掉漆了,看来是有些年月了。
“小二,两间干净的房间。”丁希睿说道。
“好嘞,本店的房间,都干净。楼上风景好,几位楼上请吧。”
丁希睿几人上了楼。
“客官,现在天气冷了,客商不常往来了,空房间是有一些,这两间房可以看水景,要吗?”
“不用。”林明轩开口道,他怕丁希睿会恐惧。
“要,就要这两间。”丁希睿看着他,眨了下眼睛。
“好,就要这两间。”林明轩改了口。
“好嘞!客官里面请。”
几人进了屋,小二接着说:“客官,本店的招牌菜是炙羊肉,那叫一个香,您几位要不要尝一尝?”
在林明轩的认知里,羊肉是发物,丁希睿伤未痊愈,不能吃,便开口说:
“不要。”
丁希睿明白他的顾虑,说:“我不吃,但你们可以尝尝嘛,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不能浪费。”
“还是少夫人好。”南星的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吃货!”林明轩敲了敲他的脑袋。
“小二,那就要两份炙羊肉,麻烦你再让厨房做几个家常小菜,要清淡一些。”
“好嘞,您先休息,饭菜好了后,小的给您端上来。”
小二跑下楼去。
“干嘛只要两份,你们三个人嘛。”丁希睿问道。
“你不能吃,我也不吃。”林明轩答。南星和半夏憋住笑,没出声,表情十分奇怪。
“咳咳。”丁希睿没再回应,走向窗边,打开窗户。一股凉气进了屋,但眼前风景正好,日落时分,半江瑟瑟半江红。
半夏解开包袱,拿出一件衣服,帮她披上,林明轩和南星放下手里的东西,也走了过来。
“少爷,少夫人,好漂亮啊。”南星忍不住说道。
“是呀,很漂亮。南星,这么美的风景,你想带着谁来看?”丁希睿问。
“谁?啊,没谁呀?”南星的脸一下子红了,整个人慌张起来。
那天父母上门去看她,丁希睿见南星总时不时向沉香那边瞟,一有机会还老是往沉香身边凑,结合此前的种种表现,她明白了八九分。
“真的没有谁?”丁希睿接着问。
半夏在旁边偷偷笑着,她也察觉到了。
“好啊,你是不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快说。”林明轩揪住南星的后领子,让他招认。
林明轩那天忙着照看丁希睿,忙着应对岳父岳母,根本没注意到南星的举动。
“少爷,少夫人,你们就别取笑我了,我去收拾房间。”
南星挣脱束缚,跑到了另一间房。
“是谁?你们俩知道?”林明轩很是好奇。
“不告诉你。”丁希睿摇摇头,坏笑着。
“那就请给一些提示吧。”林明轩不放弃。
丁希睿与半夏对视一眼,点点头,开口道:
“那个姑娘,我们都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