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兰县逗留几日,去县衙见李行简、凌俊生,得知小石村稻草筐生意有望,惠民药局可以收购金簪草和荠菜,丁希睿心中涌起无限喜悦。李行简计划,等来年开春着人修整山道,便于沿线村庄行走、贩货,那样的话,受惠的就不仅仅是小石村了。
病起于水土,困于贫穷和封闭,如今有了多赚钱的方法,又开了路,比派去十个八个大夫、拉去几大车的药都管用。
林明轩和丁希睿在济民堂坐了几天诊,并无遇到情况危急之病患,倒是阿青和马添翼,拿着路上采摘的山茱萸到济民堂卖。掌柜哑然失笑,但并未嫌弃量少,称斤收了。临走前,丁林二人去越家确认了易大嫂的身体情况,嘱咐其好好保养。隔天一早,便启程回洛城县。
安雨墨的马车在前,马儿像是想家了一般,跑得很欢。半夏驾车跟着,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远,一旁的陈皮非常不耐烦。
“赶这么慢,等回去,天都要黑了。”
“我才学会不久,再让我练一会儿。”半夏轻轻挑着鞭子,眼睛始终没离开马儿。
“哎!你看,安小姐都不见了……她看不见我们,该着急了。”
“安小姐才不会呢,他们走得太快了,肯定会停一停,你别啰嗦了,闭嘴。”半夏仍旧保持专注,看都没看陈皮一眼。
“嘁。”陈皮撇撇嘴,瞥了一眼小鞭子,抱着胳膊倚靠在车门上。
天气晴朗,山间的枫叶随风飘落,草地上,道路上,灿烂无比,煞是好看。听到半夏和陈皮的对话,丁希睿默默笑着,放下窗帘子。没过一会儿,半夏的声音又传进来,“你看,我就说嘛,安小姐肯定会等我们的。”
约莫半小时,半夏轻轻笑了:“你看,我就说嘛。鞭子归你,我歇着了。”
闻声,丁希睿将车帘撩起,给半夏让了座位。
“冷不冷?”她搓着半夏的手。
“少夫人,我不冷。马车稳不稳?”
“稳当!和陈皮、南星差不多。”
“小姐,你快别夸她了,你是没见她刚刚的紧张样子,眼睛里都是马儿。”陈皮在车外喊道。
“你!”半夏眉头皱起来。
“没事,只要你一直在进步,一次比一次强,就好啦。”丁希睿接着道。
“就是,小姐说我赶得好,我就是赶得好。”半夏冲着陈皮喊。
斗斗嘴,吃吃干粮,刚过中午,几辆马车就到了洛城县外。
一个多月没见,林老爷和林夫人却好似年轻了一些,林明远略有些疲态,文悦心的脸颊红红的,右手一直抚摸着自己的小腹。任思渺母女每天忙个不停,不但要去店铺上工,还要准备嫁妆,绣嫁衣。
晚间吃饭,和乐融融,林明轩向父兄“汇报”近日诊病情况,林夫人和文悦心则不停地看向丁希睿,眼神中带着些莫名的笑意。丁希睿正想问个究竟,林老爷的声音突然增大了,吓了她一跳。
“明轩,你糊涂啊!”
“父亲!”林明轩不解其意,立刻站起身来。席间的其他人也都愣了一愣,将筷子放在桌上,看向林云森。
“老爷,明轩两人刚回来,有什么事情等吃完饭再说。”林夫人道。
林老爷看了其他人一眼,站起身,“明轩,你跟我过来。”
众人很少见林老人有如此严肃的时候,面面相觑,连林夫人也未再开口阻拦。
“父亲……我……”丁希睿向前走了一步,想上前去。
“没事。”林明轩向她摇了摇头,转身跟着林老爷出去了。
席间顿时安静下来,丁希睿走向林明远,赶紧问刚刚发生了什么。
“明轩说你们看到病人,便决定去小石村,爹本来挺高兴的……”林明远敛额回忆着刚刚的对话,“最后明轩说起重阳节前遇到了一个大嫂,爹突然就生气了。”
“重阳节前,易大嫂……”丁希睿回忆着当时的场景。没错,易大嫂的确是重阳节前遇到的,当时林明轩判断是阴症,赶紧对症治疗了,两人也计划好了等过了节就去村里,这有什么问题吗?
“希睿,别多想了。”文悦心走来,扯了扯她的袖子。“饭还没吃完的,你向来都不浪费,快来吃完。”
丁希睿讪笑一下,忍不住望了望林明轩离开的方向,冷风从门缝吹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希睿,喝碗汤。”林夫人将她拉到座位上,文悦心递给她一碗汤。
“谢谢母亲,谢谢大嫂。”丁希睿低下头,眉头紧锁,还是想不出林老爷突然生气的理由。
眼前的饭菜变得毫无滋味,桌上几人没再言语,半晌,林老爷推门进来,林明轩涨红了脸,跟在后面。
饭菜几乎已经没了热气,林夫人瞪了林老爷一眼,一家人闷闷地吃完饭,一回到自己院子,丁希睿急忙拉着林明轩进入正屋。
“到底怎么了?”
“哎,我不配做大夫。”林明轩冒出这么一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
“父亲都说什么了,你快告诉我。”丁希睿拉着凳子坐在他对面,急得恨不得扒开他的脑袋,看看他的记忆。
“父亲说得没错,我真是糊涂,发现易大嫂的时候,就应该立刻动身去小石村。”林明轩懊恼不已,“如果去得早,说不定好些人就不会……我真是糊涂,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就拖延了呢?今日回来前,心中还有些沾沾自喜,想着我们去做义诊,父亲一定会夸赞……我真是太糊涂了。”
丁希睿愣住了。
那段时间的确事情太多了,每日都有病患,又临近重阳节,还要去仓河村看丁家长辈,直到马添翼的母亲晕倒,两人才意识到小石村病情的严重性,这才出发。
那时,只判断村民大都是如易大嫂一般的慢性病,哪知道爆发了,就在那段时间,好些人得不到救治,去世了。
“哎!”林明轩继续摇着头。
“这件事也不能全怪你……我也没有想到会那么紧急……”丁希睿安慰着。
“你刚刚学医不久,可我,跟着父亲学医十多年,也深知‘阴毒’之症的厉害之处,居然做出了错误的决定。”林明轩抱住了自己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