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月没回来了,丁希睿推开门,舒展了一下身体。廊下的菊花还有几朵残留,旁边多了两盆山茶花,约一半的花骨朵已经开了,花瓣饱满圆润,微风吹来,轻轻摇晃。井边则多了一个大木桶,那木桶两边,各有两个手柄,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丁希睿快步走过去。
手柄下是两个圆形木块,按动手柄,木块升降捶打底部,丁希睿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南星,这是你做的?”丁希睿笑着问。
南星挠了挠头,走过来,“是鲁师傅帮忙做的,我们这院子还是小了些,用小马拉着洗衣服太折腾了。”
“真好,以后洗衣服能省不少力气。”
“少夫人,你看,这块木板可以抽下来,不需要费力气把木桶推倒。”南星介绍着,“还有,把水放干净后,手柄可以竖直插在木头正上方,只要使劲一压,衣服里的水就能挤掉。”
“简直太好了。”丁希睿喜笑颜开,忍不住鼓掌。
晚间挪屋,林明轩原来住的屋子改成书房,丁希睿的房间移出一张桌子,移进两个橱柜,空间一下子变小了。把明日要穿的衣服都挂出来,原先的衣架有些不够用。
“不如,让鲁师傅做点晾衣架?”丁希睿嘴角一弯。
“想什么呢?”林明轩从背后拥过来,把脸放在她的颈窝。
“明日你就知道了。”
“这么神秘?”他捏了一把她的腰。
“你……坏蛋。”丁希睿转过身来,开始了“报复”,两人笑闹着倒在床上,屋内的油灯忽明忽闪,快要撑不住的样子。
“明日早些下工,要做蜡烛。”她喃喃道。
“明日的事,明日再说。”他盯着她的眼睛,吻上她的脸颊。
“走了一路,不累吗?”她笑着想要推开他,却使不上力气。
“不累……”他的喉间涌出一股压抑不住的欲望,湿漉漉地感染着她。
双唇相接,她再也问不出话,只有随他沉溺。
第二日,熟悉的鸡鸣声传来,天已经蒙蒙亮。丁希睿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牢牢抱着。周身温暖,枕边之人还紧闭着双眼,她悄悄伸出手,抚摸着他的眉毛、眼睛、鼻梁,还有略带着笑意的嘴唇。
“嗯……”那人哼了一声,她“吃吃”笑着,推了推他。
“林大夫,该起床了。”
“再睡会儿。”他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不行,我要起床练功。”她试图挣脱。
“没事,昨晚……”他笑了笑,还是没睁开眼睛。
“坏蛋!”丁希睿脸一红,捶了他一下,使劲推开,“是谁说也要练功以后保护我呢,大骗子!”她捏了一下他的脸,气鼓鼓地裹上衣服下了床。
屋内火盆已经差不多快灭了,一出被窝,凉意袭来,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再等一下。”身后的人大臂一揽,又将她搂在自己怀中,一股不寻常的气息似乎要冒出来。
“让开!”她用后脑勺撞了下他的额头,他吃痛,手松开了。她趁机下去,离他远远的。
“坏蛋!”她撇撇嘴,一件件把衣服穿好,出了门。
天阴沉沉的,丁希睿取来木剑,耍了两套剑法,林明轩已经起来了,笑着在一旁练八段锦。丁希睿最后甩了一下剑,忽然觉得脸上凉凉的,抬头望向天空,伸出手,接到了一片小小的白白的花朵。
“下雪了!”她喊出声,欢喜雀跃。
吃完早饭上工,路面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雪,小孩子们跑来跑去,出工的大人则喜忧参半,林明轩四人走到医馆,旁边巷子口的馄饨摊早已热气腾腾。雪花飘落,彩色的挡风帷布格外引人注目。
丁希睿握了下林明轩的手,道:“我过去看看哦。”而后迅速跑走。
“小心点,别滑倒。”林明轩摇了摇头,抬脚进了医馆。
“林大夫来了。”小强和阿文已经把柜台内外都收拾干净,阿奇拿着近几日的病例手册送过来。
“林大夫,听说你带回家那人是个歹人?”小强凑过来问。
“凌捕头说的?”
“他没说,但他来医馆询问了关于那人的一些情况,我觉得不对劲。”
林明轩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已经被抓起来送往京城了。”
“啊……”小强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有些后怕,“林大夫,他没伤着什么人吧。”
“没有。”林明轩笑了笑,“医馆这几天忙不忙?”
“都是平常的病患,痹症、风寒、咳嗽,不过,昨日来了两个病人,我觉得有些奇怪。”小强说完,微微蹙了蹙眉头。
“哪里奇怪?”林明轩把手册翻到最新的一页。
“酒馆的老板说,他们俩只喝了不到半壶酒,绝对不会喝醉,却手舞足蹈,疯疯癫癫,拉都拉不住。”
“你们开了什么药?”
“他们来的时候,抱着头走来走去,呜呜咽咽。当时已经有些晚了,张大夫不在,我就拿了常用的葛花和菊花。他们吃了药,似乎好了些,老板就把他们带走了。”
林明轩想了片刻,“也许,他们是不胜酒力?”
“老板说,两人是常客,酒量没问题。”
“酒有问题……不过,若酒有问题的话,老板应该刻意隐瞒,不会带他们来医馆了。”
小强重重地点了点头:“嗯,所以我才觉得奇怪。”
“嗯,那就是……”
“说什么呢?”丁希睿和半夏进了屋。
“丁大夫,昨日有两个酒醉的病人……”小强又把情况复述了一遍。丁希睿与林明轩相视一眼,一个怀疑涌上心头。
“那酒里,被人下了东西吧。”她低声道。想起当日林府上下都被蒙汗药放倒的情形,丁希睿仍旧心有余悸。
“是吧,丁大夫,我也这么认为。”小强有些激动,又有些害怕。
“别着急。”林明轩拍了拍他的胳膊:“是哪个酒馆你知道吗?”
“是前边不远处的‘解忧’小馆,我记得很小的时候,那酒馆就在了。”
“既然距离不远,我们就先看看情况。”林明轩喊来阿奇,让他多去留意。丁希睿心里揪成一团,下在酒里,让人浑身无力乃至晕厥的蒙汗药,应该是曼陀罗或者羊踯躅所制;那让人手舞足蹈的,似乎是迷幻类药物,她只知道某些菌菇会有此作用。宁辰有蒙汗药她不奇怪,可一般人怎么会有呢,能认识都很稀奇。
林明轩握了一下她的手:“别担心。”
“嗯。”
“什么东西会让人疯疯癫癫呢?”丁希睿问。
“前段时间,就是你去看望旧友的时候,有人进山砍柴,吃了一种叫‘发疯伞’的毒菇,就开始满院子乱跑,挡也挡不住……”林明轩缓缓到来,“还有就是丹药……”
“五石散?”
“嗯。”林明轩点点头,“可只有达官贵人才有机会服用丹药。”
“是呀,谁也不会对两个普通人下手。”
两人沉默许久,谁都没有主动提蒙汗药的事情。
雪渐渐停了,行人多了起来,安雨墨的馄饨小摊也收了起来,她打着哈欠向丁希睿告别。刚走到门口,差点被一个大汉撞了。
“大夫,救命!”
大汉后面还跟着几个人,他们抬着一个板子,上面躺着一个男子,那男子的腿,血流不止。
“赶快进来!”医馆众人顿时紧张了。
“大夫,我们干活的时候,他摔了下来,倒霉得很,扎木头上了。”大汉说道。
林明轩撕开男子的裤脚,一阵揪心。一截竹片插在右边小腿上,惨不忍睹。丁希睿端来温水,见此情景,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大夫,您快把东西拔出来吧,我这兄弟快受不了了。”大汉催促道。
板子上的男子全身颤抖,紧紧捏着拳头,指甲就要嵌进肉里。
“小强,准备麻沸散。”
“麻沸散……”小强扭头看了看药柜,这东西,真的不常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