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凌捕头,这样可不太好吧。”林明轩揉了揉她的头发。
“不是你想的那样……”丁希睿笑了,“兰县的街道就那么几条,以后有大动作的话,现有的地方是不够的,肯定会拓展新的区域,与其抢那些有限的地盘,不如等着新机会。我只是想向凌捕头确认一下而已,没别的意思。”
“那也不得了。”林明轩转过脸来。兰县如今的地方的确很小,四条主要街道,几条小巷子,去年时行病发生后,空了一些店铺,一年的时间,陆陆续续已经被买走,上个月开始,现有的店铺也有人上门想买,的确是不太够的样子。
“你若只想抓兰县的商机,不如做点别的事。”丁希睿接着道。
“别的事?我们除了行医,还能做什么呢?”
一转眼,已经到了家门口。迅速煮饭炒菜,饭桌上,林明轩静静等着丁希睿的下文。
“我是想说,无论开什么铺子,都需要雇人。”
“少夫人,店铺只需要挂出招人的告示,应该不会缺人的吧。”南星讲道。
“对呀。”半夏点点头附和。
“嗯……也不一定。”丁希睿喝了一口汤,“县城的人并不算多,大多数人都住在村子里。新的铺子一下子开这么多,真不一定能雇到合适的人。”
南星半眯起眼睛想了想,“的确如此,他们总不能把在田里种地的人拉来县城吧。”
“招人是问题,那些生意人肯定提早就想到了,他们肯定不会放任铺子空着,说不定都已经开始四处找寻了。”半夏道。
“是呀,生意人可是最精明的。”南星点了点头。
“他们是有经验……”丁希睿停下了筷子,“但应该也需要等待一段时间。”
林明轩不解,“他们能不能雇到人,和我们要做的事有关吗?我们除了行医,偶尔帮助一些病人,最多再帮他们开个小店,我们能干嘛呢?”
丁希睿“噗嗤”一笑,“的确没有直接关系。我只是突然想到了在酒馆闹事的小伙子和小姑娘们,他们被衙门惩罚后能去哪里,会不会再被带坏,从此再也走不上正途了怎么办,想着我们也许能做点什么……”
半夏放下了饭碗:“少夫人,你是说……我们想办法,让他们被店铺雇佣?”
丁希睿将手肘撑在小桌上,“我也只是这么一想而已,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少夫人,衙门都管不了的事情,我们怎么能管?”南星的眼睛里装满了大大的疑惑,“我们每日在医馆已经很忙了……”
“我也不知道,只是这么一想。”丁希睿拿起碗,给自己夹了一片菘菜,“所以说,还是想问问凌捕头兰县即将发生什么变化,根据变化来做决定,不一定要出人,或许可以先出点钱,然后再把钱一点点收回来呢?”她扭过头,看着桌上的烛台,一边嚼着菘菜,一边想。
“又不是放印子钱,哪里能先给出去然后收回来呢?”半夏道。
“是啊。”
几人默默吃完饭,洗漱整理,各自思考着。另一边,衙门的人也没闲着,抓住到佟家闹事的第三波人之后,众人终于舒了一口气。
十几岁的孩子分别关在了男牢房和女牢房内,一共十一个,凌俊生给他们登记信息,发现最大的阿莽十五岁,最小的才十岁,其中两个人的腿脚有些毛病,还有一个自从被抓后就紧紧贴着阿莽不放,智力有些问题。而阿莽不停地抚摸他的背,安抚他的情绪。
凌俊生心中实在难忍,起先,他抱着一肚子的怨气想把他们狠狠修理一番,得知了具体情形后,一句话都骂不出来。这帮孩子中,有五个是因为时行病发时失去了双亲,无家可归;有两个是从慈幼局逃出来的,剩下的,要么是从小四处乞讨的流浪儿,要么死活不开口。他们变成如今这个样子,怎么能全怪他们呢?没有人教导和爱护,为了填饱肚子,谁来使唤都行。
良久,凌俊生开了口:“你们吃饭了吗?”
“没有……”他们纷纷摇头,“只吃了中午一顿,还没有吃饱……”阿莽则堆上笑脸:“大人,求您赏口饭吃呗。”
小新叹了一口气,去衙门后厨把师傅喊醒。饭菜端进来,监牢里的小伙子们如狼崽子一般眼睛发光,捧起碗来大口扒饭,全然忘记他们此刻在监牢之中,忘记了他们即将遭受惩罚。阿莽给那个颤抖不已的孩子拿了饭,呵斥其他人别吃太快,留一点。他端起自己的那碗,忍不住往女牢那边瞧。
“你放心,她们有饭吃。”凌俊生道。
“是吗,多谢大人,多谢新哥。”他呵呵一笑,拿起一个几乎已经空了的盘子,把剩余的几根菜丝拨到自己碗中。
“你对他们还挺好。”小新喃喃道,心中的气消散了不少。
阿莽愣了一下,假装没听到,继续扒着自己碗里的糙米饭。“对他们好”,就不会带他们出来做那些事情了,没办法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女监那边,阿妙三人吃饱了饭紧紧挨在一起取暖,眼睛不时瞟向外面。抓她们的衙役太凶,她们担心阿莽,担心其他人。
“小妹妹,这个毯子,你们拿去盖吧。”旁边的监牢里突然传来声音。
阿妙转头一看,是一个身穿囚服的妇人,灯光昏暗,但能看到,她的牢房整整齐齐,她整个人十分平静,和对面那个一直嘟嘟囔囔喊着“冤枉”、时不时就扔一把稻草的妇人完全不一样。
“你们放心,我这里还有棉被,夜里会更冷,你们拿去用吧。”妇人又往前进了一步,顺着栏杆缝隙,把毯子放在稻草上。
“谢谢……”
看管的狱卒是一位约四十岁的大婶,她听到动静,侧身瞧了瞧,心道,快出去的人了,还有这等好心,也是难得。
那妇人,正是昔日大闹“白之茶”店铺的越老三的妻子岳灵,借给阿妙的毯子,是前几日她的侍女阿竹送来的。
“你们如今几岁?”岳灵小心翼翼问道。
“我十三,她们俩都是十二。”阿妙回答。
岳灵心头一紧:“你们年纪这么小,犯了什么错?”
“我们……”阿妙欲言又止,“我们去人家店铺里闹事……没什么本事,被抓了。”
岳灵摇了摇头,想起当初阿竹到她身边时的样子,“你们家里人呢?”
“没见过家里人。”阿妙恨恨说道。
“家里人都没了……”另外两个年纪更小的姑娘低声说。
“哎!”岳灵微微转过身,不忍再看她们,“平时谁照顾你们呢?你们在哪里吃饭?”
阿妙冷笑了一声:“饥一顿饱一顿,还没饿死。”
岳灵没再问下去,她默默起身,走回自己的铺位,监牢内越来越冷,风透进来,一阵阵凉气直往脸上砸,她闭上眼睛,久久不能入睡。
夜色愈发深沉,东坊大杂院的一间小屋里,十四岁的阿岭盯着一坛酒发呆。阿莽等人都没有回来,他很担心,酒里已经下了药,他不敢喝。
可是,已经收了那个“遥哥”的钱了,不做事肯定会被打一顿。他知道“遥哥”的秘密,瞒着阿莽给别人下药,“遥哥”本事大,他说不定会被灭口。
想到这里,阿岭更怕了。他打开门,夜色中,住在旁边屋子的大叔的鼾声传来,更远一点,一个大嫂在骂小孩子,只有他所在的这间屋子冰冷冷的,一道帘子,两个大通铺,空无一人。
“喝酒吧!”他突然转过身,抱起酒坛,“咕咚咕咚”喝了小半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