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暮霭沉沉。
苍穹之下,一座古老的祭坛巍峨的矗立在空旷的原野上。
祭坛四周,被各种兽骨组成的柱子包围。
每一根骨头上,都雕刻着晦涩难懂的符文。
其中,似乎隐藏着古老的力量。
夜风呼啸,卷起地上的尘土,却无法掩盖祭坛上传来的浓郁血腥味。
将最后一块骨头放在祭坛上。
黑袍老人的气色明显苍白了几分。
仿佛他的精气,都被这祭坛给吸收了。
龙长老刚想要交代什么,忽然感觉心口一疼,将他接下来说的话噎了回去。
唐上前一步,将龙长老扶住,说道:“龙长老,你怎么样?”
龙长老闭上眼睛,眯了一刻钟之后,才开口说道:“唐,我可能没办法主持这次祭坛了。”
唐的身体一颤,脸上的表情显得有些紧张。
龙长老叹了一口气,说道:“寻常孩子,受了这么严重的伤,根本不可能这么活长时间,这孩子的身上,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唐,你是我魔宗当代的天下行走,魔宗的未来都要压在你的身上,至于说那位魔宗宗主,你的老师……最好,还是敬而远之吧,她可能已经和我们不是一条心了。”
“此番血祭,就由你来主持,一定要救活这个孩子。”
“如果没有意外,他会成为我们荒人复兴的希望。”
唐不敢忤逆,满口答应。
龙长老停在了距离祭坛十米之外,他跪在地上向着上天祈祷着什么,嘴里念叨着一些不清不楚的咒语。
唐缓步走上祭坛,看着祭坛中心的婴孩,他的眼里满是异色。
他有些后悔将这个孩子带回来。
为此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围绕着祭坛,站着一群穿着猩红色法袍的祭司,他们的手中持着骨制的法杖,脸上涂抹了猩红的颜料。
他们的神情肃穆而庄严。
仿佛冥王的使者,围绕着祭坛,踏着节奏分明的步伐。
唐将手中的木丈抬起。
念力裹挟着天地元气,在虚空中游荡。
冥冥之中,似乎有鬼神,在响应着人间的号召。
冥王,明王,昊天。
这个世界上。
只有昊天。
唐推动着仪式的进行,祭司们开始血祭,锋利的刀割破手腕,热血飞溅向着祭坛。
压着数不清的尸骨,仿佛活了一般,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哇哇……”随着婴孩哭声响起,唐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随着鲜血的律动,生命被收割。
镇压在祭坛之下,传出了一声又一声的惨嚎。
一条又一条的生命被收割。
数不清的念力,随着祭坛流转,透出无穷无尽的力量。
祭坛之外的龙长老,失去了生命的气机。
他将自己的一切都奉献给了魔宗……
血祭法,是魔宗千年传承中,真正的逆天阵法。
千人血祭,只为一人。
夺天地造化,逆乾坤阴阳!
唐带着婴儿走了。
所有的祭司长老,全部都死在了这一场血祭之中。
如果拿下那些祭司长老的面具。
就会发现,一个又一个的年轻面孔。
继轲浩然单剑灭魔宗之后,魔宗根本就无法积蓄起这么多力量。
这些年轻人,都是信奉当代圣女陆书雪。
他们都没有修行资质。
是魔宗,给他们开了一线生机,让他们踏上了修行之路。
代价,便是卖身于魔宗,奉献自己的一切。
如果其中真的有资质较好的,也会受到培养。
但,这太难了。
一万人修魔,活下来的只能有一千人。
魔宗功法所有人都可以修炼。
但它的致死率,太高了。
一千魔修之中,能完美保存理智的,只剩下一百人。
剩余九百人,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直接就失去了培养下去的价值,他们往往会被抛弃,又或者停止深入修行魔功,成为一个不普通的普通人。
完美保存理智的一百人之中,能契合魔功的只剩下了十人。
九十人的资质低下,可以继续修行魔功,但他们未来的成就,几乎微不可察,若是刻苦的话,能成为不错的体修,拥有强大的体魄,延续一些寿元,而代价便是,随时都会因为修行魔功,而崩溃。
魔修也是人,没有人愿意放弃自己的理智,失去理智,便等于失去了生命,大多数人会选择停下来,又或者说放缓修行。
契合魔功的十人,勉强有了和世俗普通修行者媲美的资质,他们的修行速度和普通修行者差不多,不惑境界,就是他们的巅峰,能迈入洞玄的便是精英。
修行界的绝大部分修行者,修行的尽头都只是停留在不惑境界,想要跨入洞玄境界,不仅需要一个很聪明的老师,还需要有很不错的资质。
此番血祭,死了一位知命中境的魔宗长老,死了十几个不惑巅峰且对魔宗忠诚的年轻魔宗祭司……
这对于已经走向衰落的魔宗来说,是十分重大的损失。
接下来的伐唐之战,魔宗能出动的力量更少了。
大唐南地。
荒废古庙之中,庙宇的断壁残垣间,斑驳的石壁上爬满了青苔,一阵阵幽香从一旁的香炉中飘散出来,掩盖不住一种令人胆寒的气息。
一个人类婴儿趴在一头母豹子的怀中吮吸着,一个穿着兽皮的中年男人站在不远处,面容稍显憔悴。
“被这么多人追杀,我真的能护住这个孩子么?”
“我该何去何从……”
“道门,书院,佛宗……”
清河郡,阳关城外百里。
石桥潺潺流水,映着斑驳的青苔。
寻子多日的叶红鱼,鲜红的身影在烟雨朦胧中显得格外凄凉,她的目光闯过弄堂,落在乌篷船上的油纸伞,寻找着那一丝微弱的希望。
船上站着一个中年道人,一副书卷气的模样,看着憔悴的叶红鱼,用一种嘲弄的语气说道:“想不到,天下三痴之一的道痴,有一天会为了找自己的孩子,将自己弄的这般的憔悴。”
叶红鱼手中捏着宝剑,冷冷的说道:“我知道你是魔宗安插在道门的人,也是在这里接应唐,我想知道,那个孩子,还活着么?”
中年道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说道:“死了吧,毕竟唐带着那个孩子来这里的时候,已经没有了气息了,跟着唐东奔西跑,那个孩子根本没希望活下来。”
叶红鱼的瞳孔骤缩,面上的表情明显的一变,手中利剑出鞘,直接落在中年道人的脖子上,要挟着说道:“唐,逃去了什么地方?”
中年道人并没有恐惧,反而笑了起来,说道:“叶红鱼,我知道你实力强大,我不是你的对手,但你也要明白,死亡的威胁,对于我这样的人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叶红鱼的剑没有动,一股念力压在了中年道人的肩膀上,痛苦让中年道人的面色扭曲,却没办法让中年道人喊出声来。
油纸伞掉落,雨水打在中年道人的身上。
叶红鱼冷冷的说道:“说,唐,在什么地方!”
痛苦结束,中年道人又笑了起来,宛如闪电打破宁静,疯狂而不可抑制,嘴角抽搐着,露出洁白的牙齿,笑声非常的放肆,响彻湖面。
在这一刻,中年道人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疯子。
多日的寻找,已经让叶红鱼的耐心忍耐到了极限,她手中剑划破了中年道人的脖颈,鲜血在宝剑上流淌,叶红鱼的声音传来。
“说,唐,在什么地方!”
中年道人深知自己必死,也没了心中世俗的枷锁束缚,眼角微微上扬,看向叶红鱼的目光中透出一丝狡黠,脑袋向前移动,用一种颇为淫邪语气说道:“叶红鱼,我给你一个机会。”
“如果,你能和我在床上过一夜,让我仔细的体会一番你道痴的身体,这样的话。”
“你让我说出唐的行踪,也不是不行,我甚至可以帮你,去救出那个孩子……”
叶红鱼的眼中闪过一抹厉色,一股念力落下,将中年人压的跪在地上。
“唐,在什么地方!”
这是她第三次问,她的耐心也仅限于此,她是女人,却不是一个普通的女人,她是道痴叶红鱼,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威胁她。
中年道人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魔气释放出来,整个人强行向着叶红鱼撞过去。
叶红鱼手中的宝剑微颤,速度如疾风,快速的将中年人的脑袋削断,狂暴的天地元气充斥满了这个中年人的全身,让他整个人直接炸开,周围都被溅的血肉模糊。
叶红鱼没有抵挡,她浑身上下都沾满了血迹。
乌黑染血的长发随风乱舞。
眼睛布满了血丝,眸中深处隐隐闪烁着一抹坚毅。
“线索又断了。”
隐约的想起一个方向,便离开了这处庭院。
夜幕低垂,星辰稀疏,诡谲的气氛弥漫,斑驳的城墙在月光下映照的更加沧桑,仿佛在诉说着远古的秘密。
城内的石板路上,反射着幽幽的蓝光,每一块石板都仿佛记叙着一段尘封的往事。
石板路的尽头,是一个荒凉的祭坛。
祭坛旁,站着一个青年人,一身衣衫因奔波而变得破旧。
叶红鱼盯着这个身影,眼角忍不住流下了一串泪水,一种伤感压在她的心头,让她的喉头有一种苦涩感。
作为天下三痴之一的道痴,她强行忍住了那种让她哽咽的感觉,冷冷的说道:“这不是光明大神官么,真是好久不见了!”
李云帆神色漠然,他没有理会叶红鱼的话,只是轻声说道:“那个孩子还活着,魔宗的那些家伙,有些手段,不仅修复了那孩子的气海雪山,还打通那孩子的经脉,那孩子会成为最好的修道苗子,他会超越柳白、超越观主,甚至超越夫子。”
叶红鱼的面色阴寒,说道:“是么,李云帆,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他们?”
李云帆盯着叶红鱼的眼睛,说道:“叶红鱼,你已经很累了,去休息吧。”
叶红鱼紧握着手中长剑,凌厉的杀意在眸中跃动,她不屑的一闪,仰视眼前的李云帆。
李云帆被盯的发毛,心中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叶红鱼眼神如剑般锋锐,身上释放出一股强大念力,裹挟着昊天神辉直接向着李云帆的位置撞上去。
李云帆抬手,随意释放出一股念力,便拦截住了叶红鱼的力量。
叶红鱼身形扭曲,凌空降临,傲立于李云帆的上空,一抹笑意凝在她的脸上,身形集聚的下降,如同山岳一般镇压在李云帆的身上,令其难以逃脱。
“真不愧是光明大神官,你的实力又提升了,哪怕是我已经全力出手,你依旧能轻松的抵挡!”
李云帆说道:“叶红鱼,你没必要妄自菲薄,如果不是那条龙,以我的资质,根本没办法和你相提并论。”
叶红鱼让自己露出一个厌恶的表情,说道:“是啊,如果不是你,我也没有现在的修为,我能触摸到五境巅峰,全部都是拜你所赐!”
李云帆说道:“我该谢你的,让我控制了那条龙的力量。”
道痴叶红鱼,一生的追求,只有修道,她的人生规划上,压根就没有道侣这个选项。
她就像是昊天世界里的绝大部分修行者一样。
为了修道,摒弃情欲。
她绝不能容忍自己,因为情欲而影响自己的修行。
哪怕她对李云帆,有着不错的好感。
甚至不排斥那种事情,她也不会承认。
知道了自己的孩子没事,她现在想做的只有撇清自己和李云帆的关系。
李云帆也一样。
他身上肩负着人间的大业。
他要算计,和算计他的人,太多了。
根本没办法和普通人一样娶妻生子。
他注定了孤独。
两人随意的交手了一番之后。
又互相奚落对方。
相见不如不见。
离开了这座无人的古城之后。
李云帆松了一口气。
他的手中不停的掐诀。
演算关于那个孩子的所在。
结果却是一片迷蒙。
天机不现,冥冥之中,有什么隐藏了婴孩的所在。
他不能被找到。
就像是,桑桑的降生一样,这片天地似乎在刻意的抹除,关于桑桑的一切痕迹。
如果不是李云帆突然出现。
估计夫子,很难怀疑到桑桑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