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多的人，从旧书楼的二层躺着出来。
他们都失败了。
一些有修行资质的人，在坚持了一段时间后，也一样放弃了。
这是规则。
因为没有踏入洞玄境界的修士。
便不能看清书中的真意。
大部分普通人，哪怕是翻开书，也根本无法将视线落在纸上，即便是落在了纸上，也无法看清书中的内容，看清了书中的内容，也无法用大脑记忆。
而这个过程。
看书的人会很痛苦，他的精神会遭到极大的冲击。
甚至会让人疯掉也不是不可能。
宁缺是一个异类。
他的精神力，超越了所有人，甚至超越了绝大部分修行者。
因为他是昊天的宠儿。
陈平安是一个痴儿。
他的修道天赋很高，但他的精神力很普通，以己之短攻彼之长，所以他注定了会失败。
他只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普通人。
有的人，明知前面是一堵墙。
他就是要撞上去，并不是他不怕疼，而是他不信。
就像是当初经营忘忧阁的陈平安。
他不做任何的妥协。
并不是傻，只是不愿。
在二层楼看书。
在别人看来，陈平安就是一个傻子，不知进退，消耗自己的生命。
但这对陈平安来说，是唯一的道路。
因为他的师傅又不见了。
自从书院大阵开启之后，卫光明便消失不见。
陆羽重伤离开。
无名不知道躲在了什么地方。
书院外的学子，依旧在讨论着陈平安的事情。
“你们说，陈平安这样一直看下去，他会不会死在旧书楼？”
“我觉得有可能。”
“我倒是觉得，陈平安应该会知难而退，再过几天，他一定会放弃的。”
“放弃，陈平安这样的人，他知道什么是放弃么？”
楼梯口，一辆马车驶过，马车内传出一个女子声音，说道：“我只知道温室里的花朵会妒忌高山雪莲的圣洁，却不知天上的雄鹰会妒忌地上的土鸡。”
“不管陈平安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你们身为同学，都应该予以鼓励，或者上前劝阻，而不是一个个站在旧书楼的门外，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风凉话。”
“我记得，你们其中不少人，也曾经登上旧书楼的二层，然后被人抬出来，有的人坚持的时间久一点，有的人坚持的时间短一点，但你们都曾尝试过。”
“更何况，对未来抱有幻想，这并不是一件坏事，陈平安最终会落一个什么样的结果，他都是英雄，而你们……”
“身为书院学子，却要躲在外面嚼舌头根子，你们觉得自己很幽默么？”
如果认识的人听了这个声音，那么就一定会知道马车内人的身份。
她就是大唐四公主李渔，她的声音并不大，却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她的话语很犀利，真正的苍鹰，从不会妒忌地上的土鸡，这是无用之功，不管陈平安成功与否，都和他们这些人没有关系。
这些人的确是在妒忌，他们妒忌陈平安拥有修炼天赋，他们妒忌陈平安被选中成为了忘忧阁的管事，他们妒忌陈平安可以在旧书楼一日日的坚持。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这真的是一种非常高洁的品质，而不是傻。
这些人会妒忌陈平安，是因为这些人在温室长大，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天山雪莲的圣洁。
就在这时候。
看完书一脸失落的宁缺从旧书楼走了下来。
今日，他一无所获。
关于，桑桑的病症，他一无所获。
“难道，只有书院二层楼，才有拯救桑桑的办法么？”
就在这时候，马车上的声音，再次响起。
“宁缺。”
宁缺停下了脚步，这个声音很熟悉，他认识马车上的人，是大唐的四公主李渔。
“公主殿下，您有什么吩咐。”
马车内，李渔探出一颗脑袋，示意宁缺靠近。
其余众人，识趣的散开。
“从渭城的时候，我其实并不看好你，是因为李先生，我才会接纳你，让你成为向导，跟着我的车队来到长安。”
“不管你愿不愿意，你来长安城后，之所以能这么顺利，都是因为有人给了我公主府的面子，你的身上也已经被打上了我公主府的标签。”
“通过公主府的眼线，我隐约知道了你想做什么。”
“我父皇死了，你想要做的事情，变得更难了，你应该明白，你哪怕成为了颜瑟的徒弟，你依旧需要获取更多的权力，为你打掩护。”
“从今日起，你见本宫，你可以自称学生，你觉得如何？”
宁缺躬身行礼，他的眼神闪烁着，心里忐忑。
李沛言弑君，成为大唐帝国第一权臣，哪怕是他的师傅颜瑟，在面见李沛言的时候，也要给对方几分面子。
凭着宁缺的身份，想要报仇，杀死李沛言，真的太难了。
“学生见过，公主。”
命运的齿轮很奇妙，相同的地点，相同的时间，却发生了不一样的事情。
宁缺成为了李渔的学生。
“好，很好。”
“我相信你，宁缺一定会考上书院二层楼。”
“成为夫子的弟子。”
“到时候，你一定可以做成你想做的事情。”
李渔递出一面新的令牌，上面写着一个渔字。
宁缺露出一抹喜色，接过令牌，说道：“学生，谢过公主。”
马车离开了。
拉拢了一个，未来拥有无限可能的宁缺，李渔的心里还是非常愉悦的。
她稍微有些遗憾。
没能等到另一个人。
陈平安太倔了，每次离开旧书楼，都是被抬着出去。
再这样下去，他可能真的会死在旧书楼。
马车内，李渔的对坐。
莫山山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说道：“这个宁缺有什么特别的么？”
李渔想了想，说道：“我从草原回归的时候，曾遇到了光明大神官，宁缺曾请动光明大神官，护送我回到长安城。”
莫山山听到光明大神官五个字，眼神顿时一变，说道：“是李云帆？他怎么去了渭城。”
李渔摇摇头，说道：“我不知道，他好像专门为了等我，也好像只是顺势而为，但我能回到长安城，多半都是因为他。”
莫山山莫名的感到失落，这些年她一直都在寻找李云帆的足迹，只是可惜，李云帆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任何音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