昊天世界,佛宗沉默。
偶有入世者,也是甘受道门驱使。
这是佛宗万年传承至今的至理。
这方天地,终究属于昊天。
真正的佛宗的世界,只有天坑里的偏安一隅。
月轮国的存在,只能算是佛道共治。
佛宗修士虽多,普通人的潜意识里,还是愿意信仰昊天。
月轮国根本就无法构建起,纯粹的佛门信仰。
哪怕佛寺众多,信徒众多,也只是为了成为上流人的无奈之举罢了。
成为僧人和尚,真的是他们内心希望的么?
月轮国之地,佛寺众多,有七十二寺烟雨中的描述。
只是,这些佛寺都是由凡人经营。
真正的佛宗修行者,根本不愿意枯坐在这些寺庙之中。
要论佛法,月轮国的佛寺,绝对没有办法超越,东南名胜之地的一间古寺。
瓦山的烂柯寺。
历史传承极为悠久,典籍中记载烂柯寺乃是,佛门不可知之地悬空寺留在世间的山门,月轮国的白塔原型便是烂柯寺的石塔。
烂柯寺,是真正的佛宗正宗山门所在,在佛宗的地位崇高无上。
这方净土,没有受到金银铜臭,世俗权力的浸染,乃是真正的佛门高僧居所。
一年前,宁缺为了给桑桑治病,带着桑桑来到了烂柯寺。
他们想要从歧山大师身上。
得到桑桑病症真正的解法。
桑桑每日都会和歧山大师下棋,宁缺每日都会坐在两人的身侧修佛。
桑桑了解了围棋的规则之后,很快便处于了上风。
下棋一年,从未有过败绩。
歧山的眼神每次看向桑桑,都会露出一抹意味深长。
而桑桑的眼里,却充满了迷茫。
无论任何残局,在桑桑的眼中,总是有破解的方法。
如果桑桑找不到破解方案。
那么,这盘棋压根就无法解开。
因为在昊天的世界里,天算之力,是最强的演算之力。
哪怕夫子、观主、李云帆这些人,也没办法参透天算。
他们很强,却依旧属于人的范畴。
而桑桑,是一个异类。
暮色苍茫。
古刹钟声悠扬,回荡在静谧的山谷之间。
余音袅袅,寺庙的屋檐在余晖中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仿佛岁月的痕迹,在每一砖一瓦间诉说着无尽的禅意。
佛堂的中心,透过烟雾缭绕,看到佛像庄严而慈悲,默默的注视着每一位前来祈福的信徒,信徒们或跪或立,低声诵读着经文,面色宁静,仿佛找到了心灵的慰藉。
殿堂的两侧,有两排僧侣正轻轻的敲击着木鱼,稳定而深沉,与梵音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曲无声的歌颂。
佛前的莲花灯点燃,微光跳跃,投射出淡淡的光晕,笼罩在佛前跪着的少女身上。
宁缺眼看歧山大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再次问出来了那个始终没有答案的问题。
“歧山大师,你有什么想说的?”
歧山大师发现桑桑的眼神微颤,他的身体也紧跟着一颤,连忙说道:“没,没有,我没有什么要说的。”
宁缺颇为无奈的说道:“歧山大师,这一年时间,我都已经佛法大成了,你究竟有没有办法治疗桑桑的病?”
歧山的视线一直都落在桑桑的身上,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每一个微表情,对于桑桑的问话,他表现的甚是敷衍。
“暂时没有,不过快了,我已经找到一些眉头,需要再考虑一下。”
宁缺表现的有些急切,问道:“歧山大师,你每次都是这么说,可都一年了,我和桑桑总不能一直住在瓦山吧。”
歧山苍老的面孔,表现的格外平静,轻声的说道:“众生皆烦恼,烦恼皆苦,宁缺,你太急躁了,这样对你的修行不好。”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修行的是,浩然剑吧。”
宁缺颇为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歧山说道:“我曾经见过轲浩然,在他的身上萦绕着一股戾气,那股戾气将他带入了深渊,宁缺,我希望你不要走上轲浩然的路,如果可以的话,你在修行浩然剑的过程中,最好也顺便修行佛法。”
宁缺感觉一阵的莫名,他修行浩然剑总感觉缺一些什么东西,没有小师叔那样的洒脱,而佛法会抑制他心中的天性,会影响他修行浩然剑,歧山大师却说,要让他在修行浩然剑的过程中,顺便修行佛法。
佛法和浩然剑,完全就是两个概念,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君陌也修行了浩然剑,且能凭此发挥出不错的攻击手段,却没有达到传说中小师叔的境界,只听说相差甚远,难以逾越。
典籍中记载,柯浩然在知命境界,便可以力敌五境之上的强者,甚至以碾压的优势,单剑灭魔宗,便是仅凭着知命巅峰的修为,强行杀穿了魔宗的千年的传承。
君陌也是知命巅峰,且他的天赋非常强,但距离小师叔却显得无比遥远。
这其中,究竟相隔着什么。
宁缺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他是修道天才,他从歧山大师的身上隐约猜到了什么。
戾气重!三个字,很关键。
小师叔是书院前辈,修行的是正宗法门,为什么会让歧山大师觉得,小师叔的戾气重。
真正的修道天才,往往便在这一两句的点拨中,体会到极高的修道经验,而那些资质差,顿悟差的修行者,根本无法体会这种感觉。
深夜,古寺的影子在星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深邃而庄严,风吹过,檐角的铜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
禅房里,歧山坐在蒲团上,手中捧着一面棋盘,小心的打量着。
是佛祖的棋盘没错了。
他曾被盗走,又跟着宁缺的牛车回来。
仿佛天意,让他做一些事情。
“永夜,是真实存在的么?”
歧山没见过永夜,虽隐隐有所感应,可他依旧产生了怀疑。
道门和佛宗的典籍,都记载着永夜的传说。
可他从未真实的见过,他也从未感受过何为永夜。
“桑桑这孩子,真的是冥王之子么?”
“盂兰铃,天算,都在印证她的身份。”
“几乎完全印证了佛祖留下的说法,真的要做到下一步么?”
佛祖的供台前。
除了袅袅升起的烟雾外,还有一颗青色的梨,一颗看起来就很酸的梨。
当年洪灾,岐山为了拯救苍生,大耗心血修为,身染重疾后还硬生生的抗下了,浊浪滔天的洪水整整一夜的时间,拯救了万千黎民,为此付出了全部的修为。
他是此方世界,真正的善人。
沿着青石板布成的小径,一排排禅房安静地伫立着,只有偶尔传来一声木鱼声音,打破了这份宁静,院子里参天古树,树叶间露水在闪烁着银光,仿佛是星辰陨落。
一个身影悄然出现在寺外,他站在山前,似乎在聆听那悠远的钟声。
禅房里,歧山大师忽然抬起头,看向寺外的方向。
李云帆走进烂柯寺,如入无人之境。
时隔多年,再次来访,李云帆感觉心情宁静了不少。
歧山带着疑惑道:“为何而来?”
李云帆说道:“桑桑,是我的弟子。”
歧山说道:“我以为,这个时间,你应该在满世界的追杀魔宗,寻找你的孩子。”
李云帆说道:“我的确有一段时间,非常的焦急,想要不顾一切的去寻找。”
歧山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幸好李施主没有这样做,这是人间的幸事。”
李云帆说道:“我见过了那个孩子,魔宗的修士虽然莽撞,却是对那孩子,非常的好,比留在我身边,或者跟着叶红鱼,都要好。”
歧山有些意外,说道:“可那终究是魔宗!”
李云帆说道:“魔本是道,对于我来说,在魔宗,反而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个孩子不管被书院,佛宗,还是道门夺走,都会成为要挟我的筹码。”
“而我,不会受到要挟,在魔宗之地,那个孩子也许能快乐的长大。”
歧山说道:“哪怕,会给人间培养出一个大魔头?”
李云帆说道:“也许你说的对,但这是我唯一的选择,不是么?”
歧山点头,说道:“确实是这样。”
说话间,李云帆已经来到了歧山所在禅房,两人面面相觑。
歧山又说道:“叶红鱼不会这么想,她也许会继续寻找下去。”
李云帆摇头,说道:“叶红鱼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女人,她是天下三痴之一的道痴,不会被那个孩子束缚住。”
歧山说道:“当初听说,叶红鱼挺着大肚子和夏侯交手,我还是有些震惊,想不明白,这天下间有谁配得上她,猜到了是你,却没明白你们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因为你想要做的事情,应该不会被儿女情长所牵绊。”
李云帆说道:“书院的那一战,我虽是最后的胜利者,可我的身体也出了一些问题,毕竟夫子那个层次的存在,太强大了。”
歧山说道:“是啊,你能战胜夫子,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夫子,观主,讲经首座,所有人都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
李云帆说道:“我毁了天坑,你生气了?”
终于聊到了天坑问题,歧山作为当代佛宗在外的门面,他终究还是无法抑制自己的心里的怒意。
虽说天坑是罪恶之地,奴役着数不清的人。
可天坑,终究是佛门不可知之地的基石,是佛宗抵抗永夜的最前沿。
许多修善的僧人,被迫为恶。
对于这些僧人来说,也是一种极度的折磨。
恶?佛宗不可知地走出来的修士。
怎么能为恶呢。
在昊天的世界里,修行者的地位,不论在什么地方,都会享受最高待遇,根本没必要在天坑里,做一个奴役别人的土皇帝。
他们的命运是被推动着走的。
只能说那些人,有些可悲。
为了不到三千两白银,杀死几千人。
这在外界,何至于此?
土匪随意打杀两个富豪,得到的钱财也远不至于此。
可天坑下的生活,就是这么艰难。
歧山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解放了那个悲哀世界,是天坑下凡人的福分。”
“你解开了压在我佛门千年的枷锁,也是我佛门的福分。”
“我没有理由怪你!”
“可我终究是佛门的僧人,不生气,那是假的。”
李云帆颇为无奈的说道:“我没有选择的权利,夫子一直都在盯着我,我松懈一丝,他都会立刻来到天坑,将我斩杀。”
歧山眯着眼睛,说道:“所以你就释放了天坑的农奴,让永夜盯上这个世界,让夫子束缚手脚,不能对你出手么!”
李云帆说道:“解放天坑这件事情,我很早就像做了。”
“我承认,牺牲少部分人,拯救世界,佛宗的做法真的很伟大。”
“但对于我规划的未来来说,这是阻力。”
“牺牲少部分人这个选择,完全可以舍弃了。”
歧山大师的眼睛瞪大,盯着李云帆说道:“你的未来,是什么样的?”
很多人都想知道这个问题,夫子,观主,讲经首座,甚至是魔宗的那些人,所有人都想要明白,李云帆摆脱所有的势力,他究竟想要干些什么。
凭着李云帆的精明程度,他不管在道门,还是书院,甚至佛宗,都能有不错的地位,可他偏偏和所有人都排斥。
并不是李云帆想要做谜语人。
只是那个办法太过于惊世骇俗,根本没办法说出来。
一旦说出来,就是举世皆敌。
没有人会相信李云帆。
所以这一条路,他注定了是孤独的。
引天外之力,入昊天世界,对于昊天世界的人来说,就是一种另类的魔修。
让整个昊天世界修魔。
无法把控力量,随时都会引爆这个世界,带着全世界走向灭亡。
一旦说出来。
道门,佛宗,书院,甚至魔宗,所有人,所有势力,都会拼尽全力来杀他。
李云帆只是浅浅的一笑,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你准备怎么治疗桑桑?”
歧山拿出青梨,说道:“桑桑气息藏在佛祖留下的棋盘里,让冥王无法锁定这个世界,便能一劳永逸的解决冥王之子的问题。”
李云帆摇摇头,反问说道:“你怎么就确定,桑桑是冥王之子呢?”
歧山皱起了眉头,说道:“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她难道不是么?”
李云帆说道:“她是么?如果真的是,她怎么会被你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