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浩南的估计并没有错。
虽然美方情报机构确实在欧洲有“特殊情报获取渠道”,但这个渠道也不可能是实时的,总归会有一个更新周期。
尤其是欧盟代表团目前人在华夏,这个周期跟已经迭代出成熟路径的欧洲本土相比还要更长一点。
所以,等消息传回到北美的时候,电视上都已经在播着关于“欧盟和华夏之间达成一揽子贸易协议”的新闻了……
美国东部时间,第二天清晨。
仍然是椭圆形办公室。
仍然是那几个人。
但房间里的气氛跟前些天相比却已经截然不同。
好几支雪茄正点燃着,搞得金碧辉煌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没有人说话。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房间的一角。
那里有一台电视机,里面正播放着华夏和欧盟谈判代表在发布会现场回答记者问题的场面。
“在未来五年,华夏与欧盟之间的贸易中,将有不低于50%的比例使用欧元进行结算,此外,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双方也将在更广阔的范围内尝试更加多样化的货币使用手段……”
“德国、法国、意大利三国将在1999年12月31日前,参照贸易最惠国待遇与华夏签署自由贸易协定,这一协定具有开放性原则,不排除未来将更多国家纳入其中,欧盟认同华夏在全球市场开放过程中所发挥的重要作用,理解并支持华夏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的诉求……”
“……”
所有人都是一脸“麻了”的表情。
跟他们手里正拿着的情报相比,电视上放出来的内容不算完整,比如并没有提到一些关税减免的细节。
但是核心意思没什么差别。
显然,他们的动作还是太慢了。
“我早就说过,之前的表态应该强硬一些,现在他们明显根本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沉默许久之后,奥尔布赖特皱着眉头挥了挥面前阻碍视线的雪茄烟雾,略微有些哑着嗓子开口道。
照理来说,在眼下的场合,她一个国务卿并不适合用这样的语气说话。
但是过去几年中连续几桩、且一桩比一桩更大的丑闻早已经让总统威信扫地。
要不是这功夫美国仍然处在上升期,驴象之争多少还要点脸,早就不知道闹成什么样了。
玩的花,没问题。
反正大家都是道德真空。
别说拉链门对象是个成年女性,就算是未成年小男孩……咳咳。
但你玩完之后留下一尾巴罗烂事拎不清楚,最后还得让别人跟在后面擦屁股,这就是能力问题了。
在这个圈子里,人可以坏,但不能蠢。
所以现如今,整个班子从心底里都不太拿办公桌后面那位当回事……
坐在对面的鲁宾脸色也并不好看。
这次围绕巴尔干地区的一轮复杂博弈,说来比较复杂,牵扯到对外贸易、货币和金融政策和军事行动等多个领域。
但毫无疑问,不管一系列操作的表面理由是什么,其核心目的都是打压新生的欧元,以免对于美元在国际贸易中的绝对优势地位产生威胁。
而他作为财政部长,自然直接与此相关。
现在华夏这一通操作下来,欧元兑美元的汇率已经闻声上涨了将近两个百分点。
尽管相比于已经跌下去的那些相比不值一提,但这显然不是美国方面希望看到的趋势。
当然,鲁宾在嘴上肯定是不会轻易松口的:
“现在的问题不是强硬与否,而是我们根本没料到华夏人会对我们开出去的条件完全不置一顾,欧洲人也能这么痛快地跟华夏人达成一致,导致之前定下来的计划根本来不及实施。”
“退一步讲,你看看这个协议的具体内容,里面明显已经考虑到了入世失败的最坏情况,如果真让华夏和欧洲建立起自由贸易区,再把俄国和东盟纳入进去,我们也就不用搞什么世界贸易组织了……”
“而且,我们可是向那些企业承诺过打开华夏市场的,要是在这上面出差错,整个西海岸恐怕都要变成象党的铁票仓,未来至少二十年,国会都可能是象党一家独大,到时候难道你来负这个责任?”
奥尔布赖特嘴唇动了动,没有继续说话。
虽然国务卿在内阁中的位置比财长更高(第五对第六),但鲁宾此人与华尔街的金融资本关系极其密切,且门生故吏遍布全美,属于明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但实际影响力非常大的人物。
而且对方说的也有道理。
办公室里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既然华夏和欧盟之间连协议都已经签了,那我们之前的准备是不是就……不需要了?”
参联会主席亨利·谢尔顿对于什么汇率还有贸易都不关心,他现在只想赶紧劝眼前这帮子大爷把之前的疯狂想法给收回去,好下令让第509轰炸机联队结束战备状态。
作为一名从冷战时期如履薄冰走过来的职业军人,他已经非常清晰地意识到,本届内阁对于军事手段的应用过于儿戏。
此前连续几次行动的大获全胜已经让他们忘记了高丽和安南的旧事,过度滥用武力,而且是对水平远低于自己的对手过度滥用武力,对于一支军队来说绝不是什么好现象。
但参联会本身作为一个纯军事部门,在现代指挥机制下并不具有决定权,所以他也只能见缝插针地给出提议。
“当然不行!”
奥尔布赖特的回答直接让谢尔顿眼前一黑。
“但无论我们现在做什么,他们也不可能再撤回协议……”
后者仍然试图挽回局势。
但人在绷不住的时候往往是绷不住的。
奥尔布赖特目前明显就处在一个已经破防的状态:
“我们现在必须给华夏和欧洲一个教训,否则放任他们展开合作,不光过去一段时间的努力要白费,也会影响到我们以后说话的威信。要是连华夏和欧洲都对付不了,还谈什么领导世界?”
“而且,就算协议不能撤回,也可以在执行层面上拖延,现在欧元汇率恢复的还不算多,2%而已,说明市场上的观望情绪仍然还在,只要让华夏人不敢马上付诸行动,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就会重新崩塌,而且会比之前崩塌得更快……”
谢尔顿暗地里已经把这个疯婆子骂了不知道多少遍,他心说就算我们动手,也无法在实质上对华夏和欧洲造成太大损伤,最多只是挽回一些面子罢了……
当然,在嘴上肯定还是得换一套说辞:
“但是这背后的风险……”
“不会有什么风险。”
奥尔布赖特直接打断了谢尔顿的话:
“我们每年给你们支付2700亿美元的经费,难道只因为前几天掉了一架飞机,就不敢出动了么?”
听到她说起军费问题,刚刚一直在看驴党笑话的威廉·科恩可坐不住了。
他已经在防长位置上干了两年,准备再干两年,等下一届象党内阁上台就功成身退,回去开个企业专门做美军的内部生意,现在连企业名字和经营架构都想好了。
要是在军费上面出差错,无疑相当于从他的聚宝盆里面往外拿钱。
但科恩如今已经成了老油条,深知这时候表态很可能以后要背锅,所以直接来了一手祸水东引:
“这件事情,还是交给我们的总司令阁下做决定吧……”
“就按照我们之前制订的计划办吧……”
谢尔顿觉得自己的高血压都快犯了,但无可奈何之下,也只好站起身,朝着办公桌那边敬了个礼,然后径直转身离开……
……
当天晚间。
密苏里州,怀特曼空军基地。
刚刚穿好深绿色飞行服的波恩·马洛特准将手里拿着封面上被标着“secret”的任务文件,和搭档桑普尼·斯坦森上校一起走向不远处的混凝土机库。
此时巨大的机库门已经打开,里面正停着几架飞翼形态的隐身轰炸机。
b2“幽灵”。
这种飞机在设计之初的目的,是依靠隐身和低空突防能力,携带自由落体核弹进入广袤的西伯利亚,猎杀在其中活动的陆基洲际弹道导弹发射车。
只不过,当它在1997年真正服役时,曾经的假想敌早已不复存在,只能执行一些风险远低于预期的普通轰炸任务。
上个月末,b2轰炸机才完成了其生涯中的第一次作战。
当然,只是一次测试。
按照原本的计划,盟军行动并不需要这种战略武器出击第二次。
但是几天前,第509轰炸机联队却突然接到了重新进入战备状态的指令,并在今天上午接到了一项新的绝密任务。
具体的任务信息只有机长马洛特准将知道,就连斯坦森上校都只能在飞机起飞之后才被告知。
两人很快来到预定用于执行任务的那架b2旁边。
虽然已经调动这支部队服役了近三年,但斯坦森上校还是每次都会被这架飞机的外形所震撼。
就像他儿时看过的外形战舰一样。
由于没有垂尾,因此飞机的编号写在前起落架舱门上。
890127。
而在主起落架舱门上,则写着这架飞机的名字:spirit of kansas
像b2这样的战略轰炸机,成本极高且数量稀少,每一架的意义都非同寻常,因此就像海军的军舰一样,都有各自的名字。
这一架就叫做“堪萨斯州精神”。
跟往常一样,马洛特和斯坦森先后在地勤交过来的飞行任务书上面签字,然后沿着前起落架后面的舷梯一前一后地爬入座舱,开始按照检查单进行起飞前各项检查。
在武器选择界面,斯坦森看到了6枚gbu-31联合直接攻击弹药。
像是武器载荷之类的基础飞行数据,本应在任务简报会上就告知飞行员,但今天这次任务却并没有这个流程,而是由马洛特准将直接把他带上飞机。
这让斯坦森感觉到了一丝不同。
半小时后,堪萨斯州精神号轰炸机沿着滑行道驶入起飞跑道末端。
随着两名飞行员同时将4组节流阀推到末端,4台f118ge100发动机爆发出总计33.8吨推力,推动着这架超过150吨重的庞然大物在跑道上缓缓加速。
大约1000米的滑行距离之后,马洛特准将向后拉动操纵杆。
随着一阵超重感传来,通体黑色涂装的飞机轻飘飘地离开跑道,迅速隐入到茫茫夜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