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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追不上的人

   天地间一片昏暗,风力强劲,这是台风,天气预报说这是今年的第十三号台风。

   老人一路往北,脚步极快,转瞬离我有二十多米。

   我提速向他追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越走越荒凉,刚开始还有几户人家,最后四周只有荒草,连路都没有。

   我隐隐意识到不对劲,大声叫喊:“大爷,你等等我,我们这是要去哪?”

   老人在前面充耳不闻,闷着头往前走。

   “大爷?”

   草,真的是大爷!

   我焦急地往前追赶,忽有人拉着我的手臂,我吓了一跳,扭过头,见王俊跟了上来。

   “你怎么来了,司机呢?”

   王俊目光闪了闪,脑袋偏到一边:“你放心吧,我把他拖到隔壁奶奶家了。“

   我没有再继续追问,有王俊在,我慌乱的心安定下来。

   两人追着老人跑。

   无论我们走多快,和老人之间的距离始终在二十米左右。

   我看出不对,王俊也看出来了。

   “老沈,这不对呀,我们两个加起来只有他年纪的二分之一,居然走不过他?这不是侮辱人嘛。”

   “不想被侮辱吧,跑起来。”

   我俩拔腿往老人方向跑,诡异的事发生了,我们是跑的,老人是走的,我们却追不上他。

   灰蒙蒙的天空下,半人高的杂草中,老人的身影亦真亦幻。

   眼看要走到山脚下,这里的山和娘娘山是一脉的。

   王俊一把拉着我,脸色极为难看:“老沈,我们别追了,回去吧。”

   我虽有不甘,终是收了脚,比起找到吴安顺,我们的小命更重要。

   这个老人绝对有问题。

   我们停下,前面的老人也停下了,他缓缓转过头,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一双赤红的眸子如野兽一般盯着我们。

   我知道不好,急忙说:“我们回去,王俊,跑起来。”

   王俊反应也快,‘噢’了一声,两人转身想跑,猛然一楞。

   铅灰色的云层阴云下,是一排排白墙青瓦的房子,都没有院子,房子残破,看着就知道有些年头了。

   有的房子门口还贴着对联,只是对联被风吹雨打已经退成白色。

   我和王俊站在泥土踩出来的小路上,小路的另一边是条小河。

   不对,刚刚明明是荒草地,怎么会出现这么房子。

   “老沈,你看哪里?”

   王俊抬手指向河对岸。

   我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那里竖着一只不起眼的广告牌:你违法生孩子,我依法拆房子,张家集计生委。

   我的瞳孔缩了一下,再看向一排排屋子,这里是张家集,二十几年前的老张家集,被泥石流毁掉的张家集。

   “老沈,我们....是遇到了鬼了吗?”

   王俊的话让我心神一震,鬼?什么鬼有这种本事,再造了一个老家集。

   我更倾向于我们进入了幻境。

   正在这时,远处传来打骂的吼声:“你是掉进屎缸里了,真是臭老娘们,有钱不给我,还想藏起来,老子又三天没打你了,皮痒了。”

   我们连忙走过去,只见不远处的人家门口,一个中年男人一脚踹在一个女人身上。

   女人披头散发地跌坐在地上,嗓子都哑了,哀嚎:“张建,这钱是给儿子买药的,儿子病了,他再不吃药要死了。”

   张建不理她,只顾着数手中的钱,钱不多,十块五块地。他似乎不满意,冲着女人叫:“家里还有钱对吧,在哪?”

   女人脸上全是泪:“没了,卖茶叶的钱早被你赌输了。”

   女人又爬起来,抱着男人的腿哭求:“张建,他是你的儿子,你可怜可怜他,给他买点安乃近,求你了,一颗也行,他烧了几天了。”

   张建脸色顿时一变,一脚踹开女人,朝着女人呸了一声:“他不是我的儿子,是你和吴安顺生的野种。”

   女人拼命的摇头:“不是的,我没有,是你的儿子,你的儿子。”

   张建不再理她,拿着钱喜滋滋地走过来,看到我俩,怒眉一竖,“看不什么看,滚。”

   我和王俊皆是一惊,他居然能看到我们。

   张建?吴安顺?眼前这个女人就是附身在司机身上的鬼魂。

   我和王俊对视一眼,向女人走过去。

   女人杏目失神,痴呆呆地坐着,黑发零乱的散落在脸上,脸色透着青色。

   从他们的对话中,我已了解故事大概。

   张建怀疑女人和吴安顺有一腿,还生了儿子,现在儿子病了,需要吃药,家里钱全被张建输了。

   我很同情女人,做了一件很傻的事,从裤袋里摸出钱包,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五十的递给女人:“给孩子买药。”

   回老家之前我身上几乎不带钱包,全是用移动支付,回来时怕网络不好,带了现金,没想到在这时用上。

   女人呆滞的目光缓缓移到我的手上,死死盯着钱,没动。

   她犹豫,应该是怕我要她还,我岂是那种不分轻重的人,解释一句:“孩子要紧,这钱你用着,不用还。”

   王俊满眼诧异,他可能没想到抠门如我,还有大爱。

   女人没有理我,爬起来,跛脚往门口走去。

   我忙跟上去,我要向她问吴安顺的事。

   女人直接进了左侧屋,我和王俊进了门,正堂里黑呼呼的,还有一股难闻的怪味。

   王俊紧挨着我,捏着鼻子嘟囔:“好臭,什么味道这么难闻。”

   我吸了吸鼻子,脑袋一阵眩晕,臭味很上头:“是尸臭。”

   王俊反驳,“不是,尸臭我也闻过,比这味淡,不上头。”

   “你说的是从水里捞上来的尸臭。”

   我们常年捞尸,遇到很多水中尸体腐败发出的恶臭,因尸体在水里,水是流动的,尸臭影响广,但臭味不集中,能忍受。

   岸上尸臭因空间有限,恶臭强度更高。

   屋子里陈设很简单,一张桌子几张缺腿的椅子,桌子上放着两只碗,一只茶壶。

   王俊看了看碗里的东西,嫌弃说:“真穷,吃的是什么东西,草根?”

   二十几年前,还没有山路通外面,我们这一块都很穷,吃的都是山里采来的菌子,果子....

   我转身进了左侧屋,借着外面昏暗的光线,女人坐在床头,手里抱着东西,应该是孩子。

   屋子里的臭味更重,我扫了一眼,屋子东西很少,不知道是哪里发出来的臭味。

   我清清嗓子,“大姐,孩子病了去看病,不能拖,万一拖出问题就不好了。”

   我连说了两遍,女人才抬头看向我,像是刚看到一样:“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一怔,他把我当谁了?

   “我说过,你别来了,被张建看到又得折腾。”

   我顿时回过味了,她不把我当成吴安顺了,我忙解释:“大姐,我姓沈,我叫沈明州,我不姓吴。”

   女人抱着孩子缓缓走过来,把孩子递到我面前,声音哀怨:“你看看,这个孩子真的像你吗?”

   我低头看向孩子,胃里一阵翻滚,呕心感直冲到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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