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今天看到林律跟别人约会后,他整个人就开始变得魂不守舍的,干啥都提不起精神。
自己状态这么不对劲,他再怎么迟钝,都没办法再自欺欺人了。
隔了一阵林律才从房间里出来,他已经换下了西装,简单冲了个澡,换了身家居服。
他一出来安和就转过头去看他,下意识打量了他一眼,再普通不过的家居服,穿在他身上就显得不那么普通了,这人连穿睡衣都这么好看,更不用提其他时候了。
只看了一眼,安和就主动移开了目光,回过头垂眼看着正前方的地毯发呆。
现在他感觉自己就连直视林律,都不再像以前那么清白了,也生怕他会因此而看出来什么。
林律朝他走过来,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下了。
安和又忍不住偏过头重新看向他,这是打算要跟自己聊聊的意思?聊什么?聊下午的事吗?
平时林律没什么事儿的时候,几乎从来不会像这样,专门过来跟他坐一块儿,他们在家的时候基本都是各忙各的,互不打扰。
所以见林律坐下来,安和就感觉到,他这是有话要对自己说。
从安和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到他的侧脸,面部线条流畅,下颌轮廓利落清晰,视线顺延往上偏移,是深遂的眉眼,眉骨上方的额发尚带着丝潮气,看来他洗完澡后只随意擦了一下。
安和喉咙吞咽了一下,定定地看着他,等着对方先开口。
林律静静地坐了会儿,目光向下方低垂着,仿佛正在思考着什么。
隔了会儿他才幽幽开口,“你怎么会认识他?以前工作上认识的?”
他指的秦怀,这人跟他不对付。
林律跟他关系虽然一直都不怎么样,但同在一个城市,并且家里的圈层又那么接近,从小时候起他们就无可避免地产生了各种交集。
安和明显跟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除非以前安和在工作场合跟他有过交际,不然他们之间根本不存在认识的可能性,这点令他十分费解,今天看到他们两人坐在一起,他有一瞬间心里产生了一种,说不出来的奇怪感觉。
安和明明可以顺着林律的话来说,将这个问题含糊地盖过去,下午秦怀也说过会帮他保密。
话到了嘴边,他却犹豫了,他不想对林律撒谎,不就是承认自己的取向么,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从他大学时谈过那一次恋爱,他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刚知道的时候,他还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焦虑与迷茫期,对大学的室友兼好友,他都是过了很久才跟他们坦白的。
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早就已经能够自洽了,也认同了自己的这个身份,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难道就因为面对的人是林律?
或许在职场中,没摸清楚对方的接受度之前就直接表明自己的同志身份,尤其对方还是自己的直属领导,是极其不明智的。
但安和现在不想去顾及这些,他一改往日对于这件事的谨慎作风,坦言道:“不是,我们是在xx软件上认识的。”
这句话一出,林律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他偏过头看向安和。
他实在是没料到,安和竟然也会是……
安和以为他听不懂,进一步解释,“就是一个同志交友软件,我们在那上面认识的,秦怀今天说你们从小就认识,那你应该知道,他也是……”
林律怎么会不知道这个软件,虽然他没用过,但听总归是听过的,毕竟就是这个圈子的人。
林律由着他解释,没有打断,安和刚才一说,他瞬间就全明白了,一想到安和约会的对象是秦怀时,他的眉头不由得紧紧皱了起来。
安和看他这副眉头紧锁的模样,心猛地一沉。
完了,他这什么表情,看不起同性恋吗,对这类群体感到厌恶吗?
“你,你是不是接受不了……”
林律听懂了安和的意思,没等他说完就很快回答:“没有。”
安和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很明显,他刚才黯淡下去的眼睛,此时好像都亮了一点。
“真的?”
“嗯。”
安和眼里的光短暂地闪了一小会儿又熄灭下去,那又怎么样呢,他只是不岐视而已,又不代表他是,就算他是,也不一定能喜欢自己,自己开心个什么劲。
林律其实非常想问一下他,跟秦怀进展到哪一步了,顺便再劝他离秦怀远一点,这人是个情场老手了,前一阵子还在拼命地追求另一个人。
话在嘴里翻来覆去地咀嚼了好一阵儿,最终还是没能问出口,算了,这是他自己的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
他发现自己没有立场去过问别人的感情生活,刚才去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其实已经有些超出了他平时的为人处事原则了,他向来不喜对与自己无关的人事物置喙。
林律嗯完过后就不再开口了,但是他人又坐在沙发上没走。
安和等了一会儿,见他都没有再开口的意思,导思着他怎么没后文了,又等了一会儿,觉得现在的气氛有一点尴尬,最后他没忍住主动开口说:
“那个,真是巧啊,我第一次用这个软件就聊上了你认识的人,其实今天是我们见的第二面,我们并不是很熟悉。”
林律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你是想跟我打听他人怎么样?”
安和立马否认,“不是不是,我就是随口这么一说。我也没想到,今天会在咖啡馆遇见你,和你——女朋友?”
林律听到这个词,表情玩味地看过来,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和笑意,“什么女朋友?你指的是跟我一起进咖啡馆的那位女士吗?她是我最近才接触的一位客户,因为要求对案件保密,所以目前只有我一人跟她对接,见面地址也是她挑选的。”
听见林律否认了她是自己的女朋友,安和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了几分,他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小雀跃,尽量装作自然地接着说:“哦,这样啊,是我误会了,那你,现在有对象吗?”
这个问题去年年会那会儿他问过林律,当时他是否认的,但是现在又过去了这么长时间,而平时林律又经常神出鬼没的,安和也把不准他有没有新的情况。
林律这次盯着他深深看了几眼,这目光落在安和眼里,可以有很多种解读,安和第一反应就是,他觉得自己现在这个身份,问出这个问题有点奇怪,尤其是在他刚刚知晓自己身份的情形下。
其实如果他胆子更大一点,就不该是问有没有对象,而是有没有男朋友,可惜在这方面他最缺的就是胆量,就算再借他一百个胆,这种话他也问不出口。
于是他不等林律回答就赶紧说:
“不好意思,如果你觉得这个问题冒犯到你了,可以不回答的……”
林律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又等他胡思乱想了一阵才开口说:“没有,我现在单身。”
安和得到答案后,并没有意料中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不能再跟林律聊下去了,自己现在的状态太不对劲了,对方的一言一行,哪怕是一个眼神,都能轻而易举地牵动他的心。
尤其是面对林律这么聪明的人,他稍有不慎就有可能将自己掩在内心深处的想法暴露。
再聊下去,他怕自己会口不择言,问出什么更加可怕的问题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