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又开始低落自责,可我不想在此时释放出自己的情绪,看着蘑菇叔的遗体在车里越行越远,我咬咬牙严肃说道:“开会!”
“为什么听你的?”萝卜还是呆呆的看着地面,他看着并不关心谁做主,只是不放心。
“听你们的也行,我只是看你们太过低落,怕判断不准确而已。”老实说他们要是能支起来,我才懒得动脑子想。
“你跟上面有联系吗?”酸菜忍住啜泣,艰难地说。
“有,他安排的。”
“那没问题了,你决定吧。”萝卜终于是打起了一点精神。
我们就在半山腰围坐在一起,商量接下来怎么做,我先说道:“先收拾好心情,不能再低沉下去,我们还有任务。
过几天这里会很热闹,必须先挡住来人,很可能会有危险,你们明天一早就和部队配合协调,守住这座山峰四周,由我和朗天守在这里。
注意要以劝说和维稳为主,如果发现境外势力,必须先上报,特别是那个金毛,只要他敢再来,我们绝不能让他活着回去!”
他们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便又沉默了,我也只好陪着他们沉默,其实我才是他们中最不想说话的。
很快天黑了,酸菜粉条去了山下睡觉,萝卜却不见了,看着雪地里的脚印,他大概还在这里。
我转过一个弯,月光下,雪地上闪耀着银蓝色的光芒,那位邋遢的年轻人,此时正坐在大石头上抽着烟,落寞的青烟袅袅的上升,逐渐涣散在夜空中,只见他狠吸了一口,然后被呛得不断咳嗽……
“你不睡觉吗?”我走到他身边坐下,随口说道。
“睡不着,你看天上的星星多亮,多好看。”
“是啊,在这样的夜空下更能感觉到大自然的壮丽和自己的渺小。”
他弹了弹烟灰,转过头来看着我说:“真的有轮回吗?”
“轮回盘里真的有,至于现实里,我不知道。”
“是他们给了我新生,他们就像天上的流星一样,在我的生命里绚烂地划过,又悄无声息的溜走。”
“他们都是英雄,也是求仁得仁,你不要太过于悲伤了。”
“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的就是逍遥,而现在,我实在没法做到鼓盆而歌。我还是很俗啊,做不到老师说的逍遥。”
“这不是你的错。”
“是啊,不是我的错,那是谁都错呢?”他抬起头看着星星,显得很是孤独。
“这是他们的选择,重要的是找到要做的事,并为之努力。”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也抬头看着星星。
“在我陷入虚无的时候,我遇到了刘老爷子,他跟我说的,就是志不立则不妄动,混乱、虚无都是一个认识的过程,远不是结果,没什么大不了。”
“你是怎么陷入虚无的?”我好奇地问。
“我从小就很聪明,学什么都快,但聪明最不好的一点,就是容易看到本质。而看到本质,就是烦恼的开始。”
“看不到本质也烦恼啊,烦恼形式不一样而已,或许看清本质的烦恼才是通向自由的必经之路。”为什么我对这事也能有些共鸣呢?
“或许吧。小时候,老妈一边说着老师和同学的坏话,一边又让我融入集体好好学习。老爸会一边抱怨贪官污吏,一边自豪地利用着亲戚朋友的特权帮助。
这些让我很困惑,我们的道理都是为自己服务的,而出发点都是人本身的自私,用什么理论只在于什么对我们有利。”
“是啊,我国几千年的文明,正着说反着说的道理都有,但我觉得大部分人确实用错了,全用在自私自利上了。”
“后来好多人开始说自由人权这些,我在想是不是我们从此就变了呢?
可我渐渐发现,我们一边说着高大上的话,一边做着猥琐下流的事,所有的词语都是用来装点门面,从不要求自己,都是要求别人。
我看到人不止自私还更加的虚伪,叫别人要民主,自己却在享受特权,对别人说要自由,自己却热衷于控制,对别人说要人权,自己却随意践踏别人。
我天真的以为去了外国会看到真善美,等到了我才发现,哪里的月亮都是月亮,人性不会因为皮肤而变得不同。
每个人所有的行为最终还是会落回到自私虚伪,只是发展程度不同、习俗不同、思考方式不同,本质没什么不同。
人本身就是主观的,所有行为都是在满足那个肉体虚假的自我,哪里都没有圣人。
所以,人们先骗了自己,再互相欺骗,人生没有意义,世界没有真理,而我……无路可走。”
“那你怎么走出来的?”
“后来刘老头做了我师父,他教我看人不一定要拉近看,远观立马就变得可爱了。”
“怎么远观?”我好奇的问道。
“你看平时尖酸刻薄的大姐,遇到一个可怜人也会心酸难过,忍不住要出手去帮助。而平时骂天骂地抱怨不休的大叔,在民族危难时骂完国家转身就可以上战场赴死。
只要自己能过得下去,我们的老百姓个个都愿意伸出援助的手,哪里遭了灾大多数人都能不顾自身去救援,大街上随便找找就有被大义激发而献出生命的人。
我们埋藏在最深处的善良和奉献精神,保家卫国不惧生死的战斗精神,随处可见。
师父跟我说,奸猾狡诈的地方大都经受过难以想象的磨难,这种低素质惯性要好几代人的富裕才能消除,他们永远都活在不安和恐惧当中。而天真善良有灵性,要好几代人的富裕才能养成,只有在这时才能做到无需伪装也能不被伤害,自由自在却没有生存危机。
我突然想通了,平时看到的自私自利和危难时仗义伸手的是同一拨人,人本身并没有不同,善恶也只是因缘和环境的影响。
我问师父,如果这些都是受到肉身条件和环境影响而形成的人格特质,那岂不是说这些都是表象?那真正的我们是什么?”
“刘老爷子怎么说的?”
“师父给了我一本《庄子》让我自己去悟,从那开始,我知道了什么是逍遥,师父经常很忙,我都是向建军叔请教的,古文的理解都是靠着他。
在我心里他们都是我的师父,他们让我找到了方向,就在我快要在虚无的海洋中沉溺的时候,他们伸出手给了我一叶扁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