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6 章 张居正退出文华殿...
张居正退出文华殿,脑子里只剩“夺情”二字。这个问题其实也困扰了他许久。有些事情非人力所能为,生老病死,不是他重生一回就能改变。
去年。张敬修回江陵参加乡试,他让妻子王氏一同回去。等张敬修乡试结束,就带着祖父母一同进京,让他们以后都跟着自己在京师生活。
一来,不让他爹在江陵为非作歹,败坏他的名声,二来,也能侍奉二老,让他们多享几年福。
“张阁老!张阁老!”
走出文华殿不远,冯保追了上来。张居正向他点了点头:“冯大伴。”
冯保与他并肩缓刑:“陛下从小就是个急性子,尚未亲政,太后常说,还需元辅多费心。”
这话的意思是,朱翊钧年纪还小,自幼万千宠爱于一身,官员们这些小心思看得多了,自己当了皇帝,急着整顿吏治,许多方面考虑不够周全,还需要张居正这个老政治家多多帮衬。
张居正躬身道:“谢太后隆恩。”
太后还让冯保给他讲姚崇的故事,朱翊钧不让讲,冯保也就没讲。即使不讲,张居正心中也如明镜一般,对太后的心思了如指掌。
冯保想起正事:“是陛下让我一声,大明疆域广阔,官员们来自天南海北,丁忧一年,足够让他们返乡安葬父母,走个来回。”
回家奔丧又不是游山玩水,就算走一趟琼州府,一年时间也足够了。
“不过,既然守制时间缩短为一年,那就将原本只发一半的俸禄改成全额发放,诸司衙门再根据情况,赏赐一些银两。”
张居正点头应道:“陛下考虑周详。”
果然不出所料,朱翊钧把丁忧从三年改为一年的想法,一放到朝会上廷议就引起了轩然大波,大臣们痛心疾首,这是在挑战孔圣人的权威,大明两百年基业,怎么会教到他的手里。就算丁忧期间俸禄减半变成全额又如何,给了赏赐又如何,那点钱能和对父母的孝道相提并论吗?
朱翊钧对他们如此激烈的反应并不意外,他高坐在龙椅上,对下面诸位大臣义愤填膺的控诉并不愤怒,心平气和的听完了。
“众位爱卿说得在理,大家的孝心让朕感动不已。身为君父怎能剥夺你们为父母尽孝的权利,是朕考虑不周,不近人情。”
“若不愿意,仍按照以往的规矩来,父母离世,守制三年。”
“众卿还有什么意见?”
“???”
朱翊钧目光扫过众人,停顿片刻方才道:“退朝。”
他说完就走,下面的文武大臣都懵了。刚才某些义正辞严,激烈反对的人,甚至在心里咆哮:“不是啊皇上,你再坚持一下,我真的不想回家丁忧,你要不把那个一年也取消了。”
就连次辅吕调阳也有些摸不着头脑,那日在文华殿,小皇帝巴拉巴拉跟他说了一大堆,一副坚决要做“当代宰予”的模样,这怎么大臣稍微激烈的反对一下,皇上就妥协了?
只有张居正,面不改色的站在那里。他很了解他的学生,缩短丁忧时间并
非开玩笑,
但也不是非得现在做。
先抛出个他们反应最激烈,
最不能接受的,
在朝堂上争吵一番,
皇上放低姿态妥协了,其他几条照常推行。
很快,有官员就主动请辞的官员再回来需重新参加科举考试,以及丁忧起复需要观证和考核这几条上疏反对。
奏章堆了一桌子,朱翊钧也不着急,一本一本看过来,有言辞温和的,跟他讲十年寒窗有多不易,朝廷有明文规定,考中举人就是有功名在身,终身有效,除非被革除功名。
激烈一些的,甚至也同样用请辞来威胁和对抗。
对于前者,朱翊钧让内阁汇总,统一回复,若想要功名就不会辞官,辞官就等于功名也不想要了,任何人都需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不能今天想走就走,明天想来就来,把朝廷当什么了,心里还有没有君父?
对于后者,想走就走,不拦着。
至于这几项新的政令,皇上在朝会上给了诸位大臣畅所欲言的机会,也亲自询问过是否有意见,大家都没提,那就是没有。
后面再想提,晚了。
张居正手底下有的是得意门生,许多都安排在科道官的位置上,除了对付政敌还能带节奏。
之前丁忧的事情皇上都已经妥协了,各位不要得寸进尺。仔细想想,只要大家管住嘴,别跟以前一样,稍不如意就撂挑子,这条规定并没有实质性的影响。
对于那些请辞的奏疏,内阁还没有把同意的批复发下去,就有人反悔了,表示自己太冲动,蒙受皇恩,理应为君分忧。
个别要面子,不愿屈服的,张居正也不强求,想走就走,后面还有一堆改革,就不留着添堵了。
这件事平息下来,没几日,朱翊钧又下发一道诏书,去年,全国各地征收上来的赋税都有所增长。除去必要的开支和来年备用,国库还有一些结余,皇上打算给大家发点福利,涨涨俸禄。
最后还不忘给大臣们画饼,大家好好干,来年国库充盈,俸禄还能涨。
那几位请辞的官员,人还没离开京城就听到了这个消息,悔得肠子都青了,他们也并非真的想辞官,就是摆一摆读书人的姿态,皇上不允就是了,怎么还真让他们走。
想起来了,皇上还没亲政,都是内阁的主意。
户部和御马监核算去年国库收支,再呈给朱翊钧。都以为他只会看结果,但朱翊钧对他们的结果并不满意。
朱翊钧手里拿着几页纸抖了抖,对冯保说道:“大伴,我觉得这太简单了。”
冯保说道:“就这短短几页纸,户部和御马监十多个人加起来,算了好些天,不简单了。”
朱翊钧却道:“我想起几年前歙县的‘人丁丝绢’案,帅嘉谟一个人通过计算历年账册,就能揭开一桩延续两百年,涉及上百万税银的大案。”
“我想,通过算学能看出来的,不能只是收了多少税,花了多少钱,谁花的多了,谁花的少了。”
冯保点点头:“数据分析的确能体现出许多问题,不过……”
不过,
想要将数字加以汇总、理解并消化,最大化地开发数据的功能,发挥数据的作用,提取有用信息和形成结论不仅需要数学,还需要强大的计算机。光靠人来概括和归纳,工作量太大,效率太低。
朱翊钧问:“不过什么??()??_?_??()?()”
冯保笑道:“陛下想看什么,告诉下面的臣工便是,其他的,让他们去想办法。()?()”
朱翊钧点点头:“大伴说得对。()?()”
“对了!那个帅嘉谟,我差点把他忘了,他乡试过了吗?()?()”
这个问题让礼部一查就知道了,帅嘉谟毕竟在国子监读了几年,乡试过了,就是名次不太好。
朱翊钧并不在意:“我也没指望他入阁拜相,考过就好。”
“等他考中进士,就安排他去户部,专门负责核算赋税。”
户部听到这个消息差点吓死,皇上这是安的什么心,帅嘉谟要是像在歙县那样来把户部的账册都算一遍,那还得了。
三月十五是殿试时间,皇帝亲临皇极殿,策题发下,考生开始作答。
朱翊钧挨个看了一圈,看到了帅嘉谟,却没看到张敬修。
后来他问张居正才知道,张敬修会试落榜了。
帅嘉谟最终的成绩也不理想,但按照朱翊钧交代的,内阁先把人安排到户部观政,之后自然也会留在户部,从主事做起。
朱翊钧有时候看过户部的题本,会宣他来文华殿,告诉他自己想看什么,让他回去准备。
帅嘉谟的确是个统计方面的人才,总能根据朱翊钧的要求,在短时间内呈上他想要的。
冯保想起此人在历史上的遭遇,为民请命,却没有一个好的结局,流放三千里。
如今这样,人尽其才,挺好。
帅嘉谟在算学方面确实很有天赋,朱翊钧对冯保说道:“我现在觉得户部也不适合他。”
冯保问:“那依陛下的意思,哪里更适合他?”
朱翊钧说了个冯保意料之外的地方:“国子监。”
“……”
就帅嘉谟那个三甲三百多名的成绩,自己写个八股文都只是勉勉强强,让他去国子监做官,那和误人子弟没什么区别。
但冯保明白朱翊钧的意思:“殿下是想让他去教授算学?”
朱翊钧摇头:“我还想让他去兵部、工部、钦天监,甚至月港。”
“但我发现,我不能逮着他一个人用,我得让他发掘更多和他一样,精通算学之人。”
他算是发现了,朝中这些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官员,除了像张居正这样,于治国方面特别有能力和远见的,其他人除了夸夸其谈,就只会写弹章给他添堵。真正让他们干点事实,啥也干不好。
不过不要紧,张先生的考成法自会教他们如何做官。
他发现像帅嘉谟这样有一技之长的人才,虽然圣贤书读得不怎么样,但是在需要计算的方面确实很好用。
就如同小时候大伴对他说的,算学是一切的基础。就说一个考成法,从制定到落实,大臣们的考核、时限,哪一样不需要算学?
尤其是掌管国家赋税的户部,那更是离不开数字,他需要更多这样的人才,来解决实际问题,而不是通过八股文,选拔一堆就会拿圣人之言在朝堂上吵架的文官。
不过三年一次的科举考试已经过去了,下次考试还早着呢,人才也并非随便找找就能有,此时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来。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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