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8 章 朱翊钧张着嘴,难...
朱翊钧张着嘴,难以置信:“你教的?”
李良钦施施然点头:“俞大猷,我徒弟。”
“你……你等一下。”朱翊钧转过身,迈开小短腿,惊恐的跑到冯保跟前:“大伴!大伴!你听到了吗?”
冯保低头,搂着他:“听到了。”
小家伙贴着他,仰起头,惊讶中略带兴奋的说道:“他他……他说俞大猷是他徒弟!”
冯保摸摸他的脑袋:“应该是吧。”
“俞大猷,俞将军,是他的徒弟!”
他那小表情太可爱了,冯保点头:“是的。”
得知李良钦和俞大猷这层关系,他又改了口:“刚才,他推我的时候力气好大。”
“看起来他只是碰了你一下。”
“这是为什么呢?”
冯保笑笑:“殿下不如问问他本人吧。”
朱翊钧又跑回李良钦跟前:“刚才,你明明只是碰了我一下,可我觉得好大的力气,这是为什么呀?”
李良钦说道:“练武不练功,到老一场空。空有武功招式,没有内力,都是花拳绣腿。”
“内力?”
“内力,总结起来,无外乎总结为通、透、穿、贴、松、悍、合、坚八个字。”
朱翊钧小脸满是迷茫:“听不懂。”
李良钦便说些他能听懂的:“桩功是世间一切武学的基础,各门各派的弟子,入门第一课,必练马步桩。”
“马步桩一则练腿力,二则练内力。”
“练好马步桩,要根据站稳、站实、站空三个阶段循序渐进。”
朱翊钧问道:“那我是哪个阶段?”
“自然是先要站稳。”
“我站得还不够稳吗?”
李良钦抬手,看样子又要推他,朱翊钧灵活的闪开:“我还有一个问题。”
“殿下请讲。”
朱翊钧抬起头,很认真的看着他:“那师傅是不是一定比徒弟更厉害?”
“不一定。”李良钦以为他指的是自己和俞大猷的关系,“昌黎先生曾说过:弟子不必不如师,师不必贤于弟子,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那就好!”朱翊钧退后一步,有模有样的朝李良钦一揖,“从今天开始,我跟着将军学荆楚长剑。”
李良钦也还了他一揖:“教授殿下武学,是臣此次进京的职责。”
朱翊钧又说:“我要学的比你更厉害!”
李良钦冲他慈爱的一笑:“那就开始吧。”
“站桩!”
李良钦中气十足的喊:“含胸拔背,气沉丹田,虚灵顶劲,头顶如细线悬之。”
从质疑李良钦,到得知他是俞大猷的师傅,再到新感情与跟着他习武,朱翊钧的转变似乎没有半点心理障碍。
跟着李良钦练了半个月,朱翊钧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习武。之前那半年,陆绎对他可他纵容了。都不用他喊累,稍微出点汗,就让他休息,就跟哄着他玩似的。
李良钦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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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虽然年纪大了()?(),
但双目依旧炯炯有神。朱翊钧做得不好?()?∷?%?%??()?(),
坚持不住的时候()?(),
他只要那么瞪一眼,小家伙就自觉自愿的改正。
上过战场,斩过倭寇的将军,在气势上就大不一样。
朱翊钧平时就很能吃了,自从跟着李良钦习武,饭量更是大增,冯保丝毫不担心他吃太多会积食,甚至还会担心他会不会吃不饱。
他每天晚上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大天亮,起来又要继续读书。
如此往复,十天才能休息一天,就跟朝堂上那些大臣一样。
这一日,朱翊钧刚来到正殿,就有太监从宫外跌跌撞撞跑进来。湖北德安传来急报,景王朱载圳于德安王府薨逝。
朱翊钧对这个王叔没有太多印象,他离京这两年,嘉靖也很少提起。
但朱翊钧知道,他这位皇叔只比他的爹爹小了二十多天,还未到而立之年。自从那个孩子早夭之后,膝下再无子嗣。
嘉靖一共八个儿子,死了七个,现在只剩下裕王这个他最不喜欢的。
好在裕王给他生下了皇长孙,聪颖早慧,活泼健康,由他亲自抚育,一天天在他眼皮底下养大,长成了他理想中的模样。
不管景王当时离京的时候有多仓促和狼狈,但说到底,总归是亲儿子,况且比起裕王来说,嘉靖也更偏爱景王一些,得知他的死讯,心中多少还是有些难过。
朱翊钧陪着他,就那么安静的坐了一个下午,阳光从大殿的雕花窗棱照进来,洒下一大片斑驳的光影,再渐渐隐没在黑暗中。
嘉靖不说话,朱翊钧也没有说话,他坐在龙椅旁边的蒲团上,歪着脑袋,靠在嘉靖的膝头。
天色暗下来,太监进来点燃宫灯,嘉靖这才站起身,牵起朱翊钧用晚膳去了。
不久,徐阶呈上奏疏,开篇先慷慨呈辞,把嘉靖夸一遍,皇上勤政爱民、仁厚礼贤,实乃百姓之福……然后进入正题——景王已经薨逝,他也没有子嗣,理应国除,封地的田产就分还给当地的老百姓吧。
这么多年,徐阁老都已经把嘉靖的性格摸清楚了。皇上爱面子,先把他高高的捧起来,他心中再不乐意,也不能不答应。
五月,内阁次辅袁炜病重,嘉靖命太医前往诊治,效果不佳。六月,袁炜致仕返乡,行至安山驿站病逝。嘉靖赠少师,谥文荣。
虽然以前袁炜也不干活儿,但好歹有个次辅的名头,现在可好,袁炜一走,内阁只剩徐阶一人。
他再次上疏嘉靖,希望增补阁臣,这次嘉靖也不好意思不同意了。
于是,在徐阶的推荐下,礼部尚书李春芳、吏部尚书严讷任武英殿大学士,入阁理政。
他俩升了官,空出来的礼部和吏部尚书自然要有人补上。
举荐名单是由徐阶呈上是让皇上指派,其实也没有给他太多选择余地,反正选来选去,都是徐阶看中的人。
这份名单递上来的那日,朱翊钧正好休息,不用读书也不用习武,难得在正殿陪着嘉靖。
翻开名单第一页,映入眼帘的第一个
名字就让嘉靖一愣()?(),
随即大笑起来。
朱翊钧就在旁边?()???@?@??()?(),
正埋头翻一本闲书()?(),
听到他的笑声好奇的抬起头来()?(),
看了一眼那封奏疏。内阁推荐的吏部尚书的人选是郭朴,和袁炜、严讷、李春芳一样,都因为擅长写青词入值西苑,朱翊钧经常见。
第二个人选,他更熟悉了。
几个月前,此人还差点因为惹怒了嘉靖,被赶回家种田。他就是裕王府邸的讲官,现任国子监祭酒高拱。
而嘉靖也正是因为看到高拱的名字而大笑起来。
朱翊钧实在不解,皇爷爷看到这个名字应该生气才对,为什么会觉得好笑呢?
嘉靖对陈洪说道:“既然郭朴和高拱都是徐阁老推荐的,那便准了吧。郭朴升任吏部尚书,高拱升任礼部尚书,批了送去内阁。”
“是。”陈洪接过奏折,往后退的时候,眼睛动了动,也在揣摩圣意。
大抵他和朱翊钧有同样的疑问,几个月前,嘉靖还被这位高大人气得怒不可遏,现在看到徐阶还推荐他从四品国子监祭酒,升任正二品礼部尚书,甚至在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心情很不错。
想来,应该是徐阶推荐了裕王的人,才让皇上觉得满意。
毕竟裕王现在可是一颗独苗,皇位唯一继承人,已经没有任何悬念。
这也是徐阶三番两次出手,又是在嘉靖面前说情,保住高拱,又是提拔高拱为吏部尚书,再进一步就该入阁了。
说到底,看重高拱这个人的能力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在裕王示好。
陈洪退出大殿。
朱翊钧才问道:“皇爷爷,你为什么这么高兴呀?”
“你说为什么?”
朱翊钧摇头:“我不知道。”
嘉靖哼笑一声:“自作聪明只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两年来,徐阶大权在握,只手遮天,朝中上下都是他的人。朕不能拿他怎么样,现在能收拾他的人出现了,还是他自己找的。”
朱翊钧听了个似懂非懂:“皇爷爷指的是高先生。”
朱翊钧不懂,徐阶明明帮过高拱,又提拔了他,为什么皇爷爷会觉得高拱要收拾徐阶?
嘉靖但笑不语:“高拱,他在裕王府当了九年讲官,一朝得势岂会甘心屈居人下。”
“所谓帝王术,归根结底不过‘制衡’二字。”
他忽然俯下身,贴在朱翊钧耳边,声音低沉又带着诡谲的笑:“想要他们听话,最有效的方法就是为他们培养背叛者。”
严嵩曾经依附于夏言,最后背叛了夏言,徐阶也曾依附于严嵩,最终也背叛了严嵩。
现在,高拱因其卓越的才能与野心,也即将成为这个背叛者的角色。
“走吧!”嘉靖牵着他往内殿走去,“去写一篇大字给朕瞧瞧。”
自从得了徐渭的指点,朱翊钧就跟开了窍似的,字写得越来越漂亮,非但漂亮,一笔一划,还颇有个性,凌厉中带着一点俏皮,锋芒都藏于细节处,温润又带着棱角。
嘉靖捧在
手里看了又看,怎么看都喜欢。
天气越来越热,按照往年的安排,到了炎热的三伏天,嘉靖会把他的课停了,让他好好的玩一个月。
但是李良钦说了,练功习武,贵在坚持,应当冷不避三九,热不避三伏。
即便如此,嘉靖还是心疼他的小孙儿,就算皇太子出阁读书,寒冬酷暑也要休息,何况朱翊钧才五六岁,家里有皇位可以继承,又不指着他靠状元,这么拼做什么?
于是,嘉靖大手一挥,最热的那半个月,还是要让他休息。
一闲下来,朱翊钧就在宫里待不住,于是又闹着要去裕王府住几日。
他一年也就正月和六月能回王府两次,嘉靖也不拦着,就跟往常一样,让他身边的及命太监,陆绎和刘守有两名锦衣卫陪着他。
听到儿子回来,裕王和王妃早早的就在门口等着了。这次小家伙不用别人抱,掀开帘子,自己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这可把王妃吓坏了,生怕摔着他。朱翊钧轻轻巧巧的落了地,三两步跑到王妃跟前,仰起头冲她笑:“娘亲,我厉不厉害?”
王妃捧着他的脸揉搓两下:“那么高,你就敢往下跳,吓坏娘亲了。”
小家伙脸上满是骄傲:“摔不了,我可厉害了。”
裕王站在旁边,仔细打量儿子:“半年不见,钧儿又长高不少。”
朱翊钧把胳膊往他手里塞:“我还长壮了呢,爹爹快摸摸。”
裕王和王妃大笑,一左一右捏了捏他的小胳膊:“果然长壮了。”
朱翊钧说:“我现在跟着李将军习武呢。”
嘉靖从福建召来李良钦,专为朱翊钧传授武学,这件事满朝文武都知道,裕王自然也是知道的。
朱翊钧跟着爹娘进了王府,还嚷着要打一套拳给他们瞧瞧。
王妃摸摸他的后背,衣服都湿透了,催促道:“上次回来不是打过拳了吗?外面日头大,赶紧进屋吧。”
“上次打的不算,这次的更厉害。”
说着,他往旁边迈出一步,扎好马步,就给裕王和王妃展示了一遍李良钦教他的拳法。
儿子这么小,一套拳法却打得虎虎生风,裕王看得满面笑容,连说了几个“好”字,文朱翊钧:“这叫什么拳?”
“这个是福建、广东那边的人打的拳法,所以叫南拳。”
“李将军说,这套拳法手法多变,短手连打,步法稳健,攻击勇猛,练好了可厉害了。”
这时候,侍女端上茶水,知道他回来,一早给他准备了莲子茶。
王妃端着茶盏,送到他的嘴边:“知道你厉害,快,喝口茶去去暑气。”
朱翊钧靠在娘亲腿上,就着她的手,大口大口喝起来。王妃拿着手绢替他擦去额头的汗水,又摸了摸他的后背。虽然衣服穿得轻薄,但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是好动,一动就要出汗。
于是,王妃站了起来,牵起朱翊钧的手:“不行,一会儿风一吹该着凉了,得换身干爽一些的衣服。”
“诶?”朱翊钧喝完了
茶,还想和爹爹说他习武的事情,奈何再厉害的小朋友,也拗不过亲娘,只得乖乖地跟着王妃进屋,换衣服去了。
他一回来,裕王府可热闹了,不仅裕王和王妃见了他欢喜,王府其他管事、侍女、太监见了他也高兴。
上次府里这么热闹,那还得是半年前,朱翊钧回来小住的时候。
朱翊钧虽然放暑假了,可他爹还得继续学习。
第二日一早,朱翊钧听说爹爹在书房听讲官讲经,又偷偷摸摸跑了过去,太监拦不住他,便不拦了。
朱翊钧本以为讲经的师傅是高拱,隐隐约约听到屋里的声音,却不是高拱,口音都有所不同。
朱翊钧好奇的探出头去往里张望,只看到个背影,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长得好高呀,又看他穿着蓝色常服,想来官阶应该与张先生差不多。
“贞观二年,太宗问魏征曰:何谓为明君暗君?征曰:君之所以明者,兼听也;其所以暗者,偏信也。”
他在门口偷看了一阵,虽然不知道这是讲的哪本书,但从“贞观二年”
“太宗”
“魏征”
可以知道,这讲的是李世民和魏征的一段谈话。
整个这篇文章,讲的都是李世民和臣子的对话。朱翊钧听着听着,今日进讲就结束了。
文章有点长,讲完已经临近中午,王府的午饭都备好了。
于是,裕王便对他的讲官说道:“今日辛苦殷先生,不如留下一同用午饭罢。”
殷先生?虽然朱翊钧只见过高拱,但是他知道,他爹爹一共有好几位先生,除了高拱,还有陈以勤、殷士儋等。
眼前这位殷先生,应该就是殷士儋。
殷士儋朝裕王一揖:“多谢王爷,但明日天下士子大会于灵济宫,由恩师主持,臣也将为士人讲学,今日便想回去做些功课。”
朱翊钧立刻捕捉到他这段话中的重要信息——灵济宫,那是个什么地方?
还有他说的大会是什么会,恩师又是谁,怎么天下士子都要参加?
今日进讲已经结束,朱翊钧想了想迈步走进书房,来到裕王身旁:“爹爹。”
“钧儿?”
他突然打断了两人的谈话,殷士儋人高马大,还得低着头看他,躬身道:“殿下。”
朱翊钧问他:“灵济宫是什么地方呀?”
殷士儋答:“乃是一座道观。”
朱翊钧又问:“那你的恩师又是谁呀?”
“是,徐阁老。”
殷士儋与张居正等人同科,也是同一年授庶吉士,正好都是徐阶的学生。
徐阶要讲学,这么一听朱翊钧更感兴趣了:“你刚才说天下士子都要去,那我这个世子可以去吗?”
“……”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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