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7 章 皇后离开之后,太...
皇后离开之后,太监合上殿门,暖阁内只剩下隆庆和朱翊钧两人。
父子俩相对无言良久,隆庆才开了口:“你过来。”
朱翊钧放下他的御赐法剑,站起身走到御案前。
他眼睛红红的,似乎含着泪水,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来,白皙的小脸透着委屈,神情又分外坚毅。
朱翊钧在御案前站定,垂眸看到那上面还有半盏残酒,咬了咬下唇,也不知道另外半盏是那俩美人喝了,还是他父皇喝了。
隆庆指了指自己身旁:“到这里来。”
朱翊钧又只好绕过御案,忽的看到那装着药丸的锦盒,拿起是吃了能成仙。”
他转过头去看向隆庆,问道:“父皇,你说我皇爷爷成仙了吗?”
“……”
那药丸和成仙没什么关系,那是孟冲找来给隆庆助兴的。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有些力不从心。
朱翊钧又问:“父皇,你也想成仙吗?”
“……”
□□又何尝不是一种另一种成仙的方式。
朱翊钧一松手,那药丸“哐当”一声落在地砖上,又不知滚去了哪里。
虽然隆庆是天子,朱翊钧是太子,隆庆是父亲,朱翊钧是儿子,但这一刻,隆庆竟然有些畏惧眼前这个孩子。
他性子软弱,可他儿子却一点也不像他,更像他的父亲,果决又强硬,怪不得那些朝臣私底下都称他小世宗。
朱翊钧走到隆庆跟前,拉着他的衣袖,轻轻喊了声父皇。
这一声“父皇”隆庆再大的怒气也消了大半,他问道:“你真的想父皇死。”
“哪有?”朱翊钧气得抬手擦了把眼泪,“我要这么想就不来了!”
隆庆又问:“那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朱翊钧咬了咬下唇,片刻之后才说道:“我也不想这么做,可你每日不是在这个娘娘宫里,就是在那个娘娘宫里,大臣见不到你,我也见不到你。”
“我想和你去爬山,你又说天太冷了。”
“太医说你身体不好,需要静养,可你每晚不管是在后宫还是在乾清宫,总是灯火通明,歌舞不休,这怎么算静养呢。”
“父皇,我想让你每天都能好好休息,赶快好起来,可你不听我的。”
这话让隆庆百感交集,朱翊钧持剑闯入他的寝宫的确让他震怒,可儿子的动机又让他无地自容。这种愤怒中夹杂着愧疚与委屈的情绪交织,让他本就迟钝的脑子处于更加混沌的状态。
“唉!”隆庆在心里无声的叹气,实在不知道如何处理现在这个局面,只想逃避,“好好,是父皇忽略了你的孝心,朕现在头痛得厉害,是该休息了。”
朱翊钧扶着他站起身,他看了眼桌上那个锦盒,还好他没吃那药丸,否则就麻烦了。
朱翊钧扶着他走了两步,又停下来。隆庆不解:“又怎么了?”
“父皇你不会把我关进大牢吧。”
隆庆说了句气话:“你有先帝御赐宝剑?()?6?*?*??()?(),
朕不敢。”
朱翊钧装作听不懂他的揶揄()?(),
又问道:“那会不会打我屁股?”
“不打。”
打完了不仅他疼()?(),
隆庆自己还得心疼()?(),
也不知道在惩罚谁。
朱翊钧放心了,扶着他爹进里间,让他躺下来。
不一会儿,太监进来伺候,端上一碗汤药。这药苦得很,隆庆已经喝了大半个月,实在不想再喝。
朱翊钧接过药碗,自己先喝了一口,再送到父皇唇边:“不苦,快喝了吧,喝了病才能好。”
隆庆三十好几了,还得儿子哄她吃药,有些羞赧的接过碗,自己把药喝了。
朱翊钧赶紧从碟子里取了颗蜜饯塞进嘴里,等隆庆把药喝完,又塞了一颗在他嘴里。
那药有安神的作用,不一会儿,隆庆就睡下了。朱翊钧坐在床边看了他一会儿,见他露在被子外那只手的手腕上,热疮还未结痂,猩红一片,看着触目惊心。
朱翊钧下意识伸出手,想碰一碰那伤处,想着父皇会疼,又收回手,轻轻站起身,退出了暖阁。
外面,太监宫女锦衣卫站了一片,连皇后也没走,那两位美人自然也不敢离开。
朱翊钧出门就听到,皇后沉着嗓音厉声训斥:“今日之事,谁都不许泄露半个字。你们在宫外都有父母亲人,替他们想着些。”
“孟冲,朱希孝管好你们的人。”
朱翊钧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朱希孝竟然也来了。
其实大臣在宫中都有自己亲近的内臣,孟冲是高拱推荐的,冯保和张居正过从甚密,朱希孝和朱希忠更是亲兄弟,宫中有个风吹草动,他们很快就会知道。
皇后这么说,只是想尽可能把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皇太子提着剑冲到皇上寝宫,这要是传到民间,指不定能编出什么离奇的故事。
那两位美人以为进了宫,做了娘娘,靠着美色得了皇上隆宠就能一步登天。没想到,依偎在皇上身边,还有被人拿剑指着的时候,看到朱翊钧甚至吓得瑟瑟发抖。
“你们也回去,先禁足半年,闭门思过。”
两人赶紧跪下来谢恩,就算皇后不罚她们,她二人短时间内也不敢出门。
皇后在替他善后,朱翊钧乖巧的站在一旁,不敢多言。等事情都交代完毕,他才护送母后回宫。
母子二人走进坤宁宫正殿,宫女替皇后解下披风,朱翊钧说道:“时辰不早……”
“你们都下去。”皇后打断他,屏退左右。
等宫女都退出去,皇后才厉声道:“你跪下。”
朱翊钧没有半分迟疑,她话音刚落,就“扑通”一声,跪在了地砖上。
皇后在他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那是你父皇,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想过后果吗?”
“你这是弑父,弑君!你父皇不但能废了你,还能杀了你。”
跪着挨训,朱翊钧竟然还在走神,他想起了《大明律》:“凡谋逆者,但共谋者、不分首从,皆凌迟处死、枭
首、诛九族。()?()”
他想:“就算杀了我,总不能诛我九族吧。()?()”
皇后不知道他此时还有心思想这些,只觉得后怕,卸下一国之母的威仪,变回一个普通的母亲,搂着他的儿子:“你要是有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办??()_[(.)]?20??╬?╬?()?()”
朱翊钧认错的态度很诚恳:“母后,我知道错了。()?()”
说完,他竟然忍不住打了个哈欠:“下次不敢了。”
皇后真是被他气死了,又在他背上拍了两巴掌。时辰确实很晚了,他已经十三了,也不好让他留宿坤宁宫,只得放他回去。
朱翊钧经过乾清宫,不放心父皇,又去西暖阁看了一眼。孟冲见了他,就跟见了瘟神一样,吓得面色惨白,生怕这位皇太子又拔剑。
那七星不愧是世宗收藏的绝世神剑,即便没有碰到他的脖颈,光是剑气就能划破他的皮肤,现在还能瞧见一道细细的伤口。
朱翊钧还未开口,他就跪在了雪地里:“回殿下,皇上已经睡熟了。”
“嗯,好。”朱翊钧点点头,临走时,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下弦月挂在天边,银白的月光洒在雪地上,不用掌灯也不影响夜间行路。
刚走出乾清门,朱翊钧就看到旁边孤零零立着一个人影,手里提了个灯笼,不知是站得太久,还是刮风的缘故,灯笼已经灭了。
“张先生!”朱翊钧三两步走到径前,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张居正向来体弱,一到冬天就容易生病。朱翊钧握着他的手,拢在宽大的衣袖中,给他取暖。
“你怎么在这儿?”
张居正回道:“今日内阁由我值宿。”
“我是说……”朱翊钧侧头看了一眼走在侧后方的冯保,稍一思索就明白了,皇后和张居正都是他搬来的救兵。
只是没有圣上的召见,这个时辰,张居正不好擅自进入乾清宫。
两人并肩走了几步,朱翊钧忽的想起一件正事,停了脚步:“张先生,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张居正躬身:“殿下吩咐便是。”
朱翊钧说道:“三天内,我要看到弹劾孟冲的奏疏。”
张居正朝他笑了笑:“明日就能看到。”
他俩做了十年师徒,在许多事情上,默契十足。
不知是不是受了惊吓,隆庆又病倒了,太医说比上次还要严重。手腕上的热疮外用内服的药都试过了,没有任何效果。
朱翊钧大清早就来到乾清宫,守在他父皇的床边,亲自照顾他。
上午,弹劾孟冲的奏疏就到了,内阁直接送过来的,一共三份。
隆庆紧锁眉头,不想看,朱翊钧拿起一本:“父皇,太医说你不宜劳累,我念给你听。”
隆庆摆了摆手:“不用了。”
这些科道官细数孟冲的罪过,就是打他的脸,隆庆虽然日子过得荒淫无度,但被人点出来总会感觉羞愤。
不念就不念吧,朱翊钧自己大致扫了一眼,说他本是御厨,升任司礼监掌印才不配位,又以奇技淫巧蛊惑帝心,仗着圣上恩宠,敛财无数。
隆庆在病榻前召见了三位内阁辅臣,商议此事。他实在不愿处理孟冲,承认他有罪,就简介承认自己的荒唐。
高拱也不愿意,正是因为孟冲与政事上毫无见解,司礼监才没法和内阁争权,现在他是内阁首辅,皇上事事以他的意见为先,皇权、相权、宦权都握于他一人手中,他在裕王潜邸蛰伏多年,等的就是这一日,岂肯轻易放弃。
他也很清楚,罢黜孟冲,取而代之的人选是谁,这人跟他可不是一条心。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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