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擦黑的时候,宋青燕一行人终于提着行李来到了附近的平安招待所。
“什么?你说要多少钱?”
在前台办理入住的时候,听前台服务员说,住一晚上要5块钱,原先有些蔫蔫的夏桂芝顿时被吓得一个激灵。
“怎么这么的贵?能不能便宜一点?”
她跟厉建设在乡下时候,一天最多只能够赚3块钱,这住一晚上招待所得要往外拿5块钱,夏桂芝心疼得不行,掏这笔钱就跟在剜她的血肉一样,也在这一刻切身体会到了,想要在京市生存是有多么的不容易。
前台服务员白了一眼夏桂芝,满脸嫌弃,“乡巴佬!你当是你们乡下呢?不管什么东西都可以讨价还价,这里可是招待所!国营招待所!我们首都的招待所!统一都是这个价格,你住不起就走开,别妨碍我的工作!”
顺手把夏桂芝递给她的各种入住证明,也粗暴地甩回给她。
旁边的宋青燕皱紧了眉头。
在他们安城,各家国营饭店的员工已经够嚣张了,没有想到京市里的国营员工更加狗眼看人低。
抬脚上前想替夏桂芝好好理论理论的时候,夏桂芝好声好气地把入住证明又推还给前台服务员,也从裤兜里掏了5块钱出来,“同志,抱歉,我们刚到京市不懂,麻烦您帮我们夫妻办理下入住。”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在厉家门口枯等一整天的夏桂芝早就已经身心疲倦,没有了跟前台服务员争执的心,只想快点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下。
前台服务员看了一眼放在柜面上的5块钱,不耐烦地问道:“就住一晚?”
夏桂芝:“嗯,暂时住一晚。”
在前台服务员给夏桂芝夫妻办理入住的时候,夏桂芝又从口袋里掏了5块钱出来,并向宋青燕要他们夫妻办理入住时候需要的各种证明。
宋青燕婉拒了,“我们夫妻差不多得要住到初七。”
现在才初二,住到初七,那就是6个晚上,总共需要30块钱。
这笔钱不少,夏桂芝顿时觉得囊中羞涩,没有这个余力帮宋青燕夫妻付房费。
可今天宋青燕夫妻帮了他们不少忙,还陪他们夫妻差不多空等了一整天,中午的午饭也是宋青燕夫妻买的,夏桂芝就觉得他们夫妻身上背了满满的人情债,如果不还一点,她心里会不安,她就问宋青燕夫妻:“你们晚上想吃什么?我来请客。”
宋青燕看了眼夏桂芝,知道如果晚上不吃一顿他们夫妻请得饭,估计晚上睡觉都会睡不安稳。
她想了想,说道:“清汤面吧。”
在刚才办理入住的时候,她扫了眼前台的柜面,刚好放有一张他们招待所餐厅的菜单。
最便宜的是馒头包子,几分钱一个。
可吃馒头包子,显得太过单调,也会让夏桂芝一下子就猜测到,她这是在替她省钱。
清汤面是除了馒头包子以外最便宜的吃食。
吃这个,不仅替夏桂芝夫妻省了钱,也容易找到为什么吃它的理由。
宋青燕:“中午没喝汤()?(),
晚上就想吃些汤汤水水的东西()?(),
容易消化不说()?(),
也暖身体。”
理由说得有理有据11[(.)]11?11?╬?╬11()?(),
夏桂芝果然没有怀疑,笑着应道:“好,晚上我们就吃清汤面。”
前台服务员给了宋青燕夫妻、夏桂芝夫妻二楼的房间钥匙。
房间也相邻,一个住205,一个住206。
两对夫妻分别提着自家的行李进房间,约好各自休整30分钟以后,再一起下楼去餐厅吃饭。
宋青燕夫妻只带着一个行李袋出门,没什么好整理的。
看了一眼床铺,还挺干净的,夫妻俩人就双双倒在床上休息。
坐了一整晚的火车,今天又干等了一整天,夫妻俩都有些累,互相相拥着小憩。
迷迷糊糊的,快要进入梦乡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隔壁夏桂芝焦虑的声音,“我们出门的时候,总共就带了89块,吃了饭,刚才又交了房费以后,身上总共就只有82块了。原先我想着,如果你父母能够让我们住家里,我们就算每月上交点生活费,即使没有收入,也能够熬上半年。可现在没有住的地方,每天住招待所的话,我们现在的钱只能够让我们住半个月,这还只是住,没算上我们平时的吃喝。”
“就算这几天找到了住的地方,可房租估计也不会便宜到哪里去。”
说着,问了句厉建设,“对了,在你没有下乡之前,你们京市这里,每月的房租是多少?”
厉建设:“出去自己租房的,几乎没怎么听说,大部分都是住在家里,或者住在单位提供的宿舍里。哦,对了,我初中同学的姐姐,因为被家里逼婚,她曾经到外面租房过。不过,租得是她朋友单位的宿舍里,每月房租2块钱。”
夏桂芝:“你初中同学的姐姐是通过她朋友的关系,才能够住进她朋友的单位宿舍里,估计这房租,也是按照她朋友的员工福利收的,如果放到外面的话,这房租肯定得翻倍,现在大批知青回城,各家各户的房间都紧缺,就算有房子可以出租,房租也肯定会跟着翻倍增加。这两个翻倍下来,我们这种没人脉,也没工作单位去租赁的话,每月起码得要收我们8块钱。”
“如果这几天就能够找到出租的房子,每月房租8块钱,我们也能够承受。”
“可时间稍微一延长,我们的钱就大部分给了招待所,没有多少余钱让我们租房子,也没有多少余钱让我去卖馒头包子赚钱。”
“就算不卖馒头包子,我们直接去干苦力,可找这苦力的活也需要时间,在这段时间里,我们手上的钱也在逐渐变少。”
一想到这些,夏桂芝就忍不住连连叹气。
身体也跟被人抽去了力气那般,有气无力地仰躺在床上。
虽然她跟宋青燕说,他们夫妻已经做好了最坏打算,不管怎么样都会咬牙挺过去,但在没有彻底被逼到绝境之前,他们夫妻就还想再挣扎一下,不想这么快放弃直接去住四面透风,不管是谁都能够随意进入的桥洞。
招待所的隔音效果并不怎么的好。
夏桂芝即使没有高声说话,可她略带焦虑的声音,还是断断续续传入了隔壁宋青燕夫妻的耳朵里。
夏桂芝的焦虑,宋青燕懂。
夏桂芝的彷徨,宋青燕更懂。
她现在有余力,也非常想出手帮夏桂芝夫妻解决金钱上的窘迫,只是他们夫妻都是有自尊心,也不愿意轻易麻烦别人的人,她现在就不合适贸贸然开口,只能够再等等,再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